离开流沙河地界,周遭的景象逐渐有了变化。死寂的黄沙被稀稀落落的耐旱灌木取代,龟裂的干涸河床上开始能看到一些顽强存活的荆棘。天空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灰黄,多了几分属于正常天穹的蔚蓝,虽然那蓝色深处,依旧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浑浊。
天地间的灵气依旧稀薄滞涩,但至少不再是流沙河那般近乎枯竭。只是空气中那股淡淡的、仿佛万物凋零后残留的死寂气息,如同背景噪音般挥之不去,提醒着他们这个世界远未恢复“正常”。
牛魔王试着吸收外界灵气疗伤,效果甚微,只能继续依靠肉身硬抗,嘴里不住地抱怨这新生纪元的“穷酸”气。缩小版的穷奇倒是适应得很快,它本就是上古凶兽,对恶劣环境的忍耐力极强,此刻正趴在孙悟空肩头,眯着眼睛假寐,只有耳朵偶尔抖动一下,捕捉着风中的细微动静。
沙僧的状态依旧令人担忧。他沉默地跟在队伍最后,步伐比之前稳了一些,但眼神依旧空洞,时常会对着某个方向发呆,口中念念有词,内容却无人能懂。只有当他目光偶尔扫过孙悟空怀中的灵明时,那麻木的眼底才会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依赖与安宁。灵明身上那纯净的平衡本源,似乎是他这片混乱意识海中唯一的光亮。
孙悟空抱着灵明,一路行来,眉头始终未曾舒展。他不仅仅在警惕可能存在的危险,更在细致地观察、感知着这个“新生”的三界。
山川的走向大体未变,但地脉之气的流转却透着一股生涩,仿佛一个重伤初愈的病人,气血运行不畅。一些原本钟灵毓秀的福地,灵气散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尘霾。而一些记忆中穷山恶水之处,死寂之气反而更加浓郁。
因果之线更是混乱不堪。他能看到无数纤细的、代表着生灵命运的丝线在空中飘荡、缠绕,但它们不再遵循着清晰的因果逻辑,许多丝线莫名断裂,又有很多强行嫁接在一起,显得突兀而扭曲。这无疑印证了三界归零、因果重置带来的巨大影响,众生的命运轨迹已被彻底打乱重排。
“孙猴子,俺们这是往哪儿走?总得有个确切地方吧?”牛魔王忍不住问道,漫无目的地跋涉让他有些焦躁。
孙悟空目光投向远方地平线上隐约浮现的连绵山影,那里是南赡部洲的腹地。
“去高老庄。”他吐出三个字。
“高老庄?”牛魔王一愣,随即恍然,“哦!是那猪头的地盘!你是想去找他?”
“嗯。”孙悟空点头,“沙师弟在此遭难,八戒那边恐怕也难以幸免。高老庄是他凡间根基所在,或许能找到线索。而且,那里靠近人族城镇,也好打听如今三界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高老庄是取经路上一个重要的节点,承载着猪八戒与凡人妻子高翠兰的一段因果。若三界归零影响了记忆与因果,这里的变化或许会更具代表性。
计议已定,一行人(外加一兽)便朝着高老庄的方向行去。
越往东行,人烟渐渐稠密起来。偶尔能看到在贫瘠土地上艰难耕作的农夫,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眼神缺乏光彩,仿佛只是依循本能活着。途经几个小小的村落,也都是屋舍低矮破败,鸡犬之声不闻,弥漫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这与孙悟空记忆中南赡部洲那虽有人间烟火、却也生机勃勃的景象相去甚远。仿佛整个世界的“活力”都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抽走了。
数日后,一片相对富庶的平原出现在眼前。阡陌纵横,田地里庄稼的长势却显得有些萎靡。远远地,一座规模不小的庄园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青砖黑瓦,依稀能看出昔日的繁华,但此刻望去,却总觉得笼罩在一层若有若无的灰暗之中。
那正是高老庄。
然而,还未等他们靠近,一阵喧闹声便顺着风传了过来。
其中夹杂着尖锐的叫骂、女子的哭泣,以及一个他们颇为熟悉的、却又带着几分陌生暴戾的粗豪嗓音!
“滚!都给俺老猪滚出去!这庄子是俺的!谁再敢来聒噪,小心俺的九齿钉耙不认人!”
是猪八戒的声音!但语气中的蛮横与暴躁,却与记忆中那个虽然好吃懒做、贪财好色,却也不失憨直甚至有些怂态的猪八戒截然不同!
孙悟空眼神一凝,加快了脚步。牛魔王也握紧了混铁棍,面露警惕。沙僧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这声音触动了他某些模糊的记忆碎片。
几人来到高老庄庄门外,只见庄门紧闭,门外围着一群手持锄头棍棒、却又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庄户人家。一个穿着绸缎、看似管家的老者正对着庄门作揖哀求:
“八戒老爷!八戒老爷您行行好!开开门吧!庄子里存的粮食不多了,再不分些给大伙,今年怕是要饿死人了!您法力无边,就不能想想办法,让这地里的庄稼长好点吗?”
“放屁!”庄门内传来猪八戒的怒骂,“粮食?俺老猪自己还不够吃呢!地长不好关俺屁事!肯定是你们这些刁民心不诚,惹恼了哪路神仙!再吵吵,信不信俺把你们庄子都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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