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目光阴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下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命你,即刻点齐两万精兵,卸去不必要的辎重,轻装简从,星夜兼程,北上突入陈国!”
他手臂猛地向前一挥,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给朕抢!抢到所有能吃的,能用的!粮食、布匹、牲畜、财货……凡是能充作军资的,一粒米、一寸布都不许留下!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朕只要看到粮草运回大营!”
他略微停顿,眼中凶光毕露,补充道,声音压低却更加骇人:“若有抵抗,无论军民,格杀勿论!朕要让陈国上下,知道不尊朕号令的下场!”
“遵旨!”
桥蕤没有任何迟疑,抱拳领命的声音斩钉截铁,洪亮而短促。
他甚至没有询问细节,没有考虑此举可能引发的后果,仿佛接到的只是一次寻常的出击命令,而非一场即将降临在邻国头上的灭顶之灾与血腥屠戮。
他转身便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甲叶铿锵,带起一阵肃杀的风。
御帐内,其他文武官员,有的面露惊愕,有的眼神闪烁低下头去,有的则如张勋一般,眼中反而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甚至是跃跃欲试的神色。
道德、仁义,在生存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桥蕤领命而去,御帐内那因找到掠夺目标而短暂升腾的躁动,并未完全平息。
袁术胸腔中那股邪火,仿佛被桥蕤那铿锵的甲叶声带走了一部分,但更深沉的、更为阴鸷的算计,却如同水底的暗流,开始翻涌。
他并未立刻遣散众臣,反而缓缓坐回了那张雕龙绘凤的御座之上。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冰凉的扶手,目光幽深,扫过下方那些神情各异的文武面孔。
他知道,仅仅派兵劫掠,或许能解一时之急,但陈王刘宠并非庸主,国相骆俊亦素有贤名,此二人若在,陈国军民必会竭力抵抗,即便桥蕤能凭借兵力优势最终破城,也难免迁延时日,损耗兵力,甚至可能陷入僵持。
他需要更直接、更致命的一击,要在陈国的躯体上,同时剜去其心脏与头颅。
“朕听闻,”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陈国之所以能在乱世中偏安一隅,抗流寇,保境安民,全赖两人——刘宠善射,勇武冠于三军;骆俊善政,仁德播于四方。”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杀意,“此二人,一武一文,堪称陈国之胆魄,军民之脊梁。”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缓缓扫过帐下诸将,似乎在观察他们的反应,最终,那目光越过所有顶盔贯甲的将领,定格在一个一直沉默地、几乎与帐内阴影融为一体的角落。
那里,光线晦暗,仿佛连烛火都刻意避开了那片区域。
一个人影,如同石雕般伫立,无声无息。
“张闿!”
袁术唤出这个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特殊的穿透力,仿佛不是用嘴在喊,而是用某种意念直接钉入了那片阴影。
应声而出的动作,轻得像是一片被秋风卷起的落叶,飘忽而无声。
那人离开了阴影的庇护,烛光勉强照亮了他的身形。
他穿着一身毫无纹饰的暗色劲装,与周围将领们明光锃亮的铠甲形成了刺眼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他身形不算特别高大,甚至有些瘦削。
他的面色是一种久不见日光的阴鸷苍白,眼眶深陷,使得那双眼睛如同隐藏在两口古井的深处。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好奇,没有恐惧,甚至没有焦点,只是平静地、空洞地望着前方,却又让人感觉能洞察一切阴暗。
周身散发的气息并非武将的凛然杀气,而是一种内敛的、如同蛰伏毒蛇般的危险,冰冷而黏稠。
他,正是昔日刺杀曹嵩,携财叛逃后,投靠袁术,专司阴私勾当的刺客——张闿。
他是袁术藏在袖中最见不得光的一柄利刃,淬着剧毒,只为在关键时刻,一击毙命。
“小人在。”
张闿躬身行礼,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刻板的标准。
他的声音沙哑而平淡,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既无受宠若惊,也无惶恐不安。
他微微低下的头,恰好掩饰住那深陷眼窝中,一闪而过的、如同饥饿野兽嗅到血腥气时的嗜血光芒。
袁术对张闿的这种反应似乎早已习惯,他甚至很满意这种绝对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服从。
他身体前倾的幅度更大了一些,几乎是用气音,下达了那道最为阴狠的命令:
“朕命你,挑选得力死士,即刻准备,潜入陈国。”他的话语如同毒液,一点点注入空气,“寻机,刺杀陈王刘宠与国相骆俊!!事成之后,朕,重重有赏!”
“重重有赏”四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但那许诺背后的冷酷,却让帐中一些尚有良知的文官感到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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