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吕布猛地提高声调,声音如同沉雷乍响,又如同出鞘的剑鸣,既是对身边心腹将领,也是对城上所有屏息凝神的守军,更是对城中翘首以盼的百姓,发出的一道充满决断力的宣言:
“我等,只需稳坐在这相县城头,静观其败亡即可!传令全军——紧守各自岗位,安心休憩,饱食待命!养足精神,磨利刀枪!待其师老兵疲,粮草不济,军心涣散,破绽百出之时……”
他的手臂猛然一挥,指向城外那浩瀚的营盘,目光灼灼,仿佛已看到了胜利的结局:
“……便是尔等建功立业,取功名如拾芥之时!这城下所谓的十万乌合之众,不过是本侯提前为诸位备下的一份大礼!他们的首级、他们的旌旗、他们的辎重,都将成为尔等的勋章与犒赏!”
“温侯英明!!” 以侯成、魏续等人为首,城头上下的守军将士齐声应和。
这应和声起初压抑,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哄笑与怒吼,声音汇聚在一起,充满了对吕布的绝对信服,对胜利的坚定信念,以及对城外那“仲家皇帝”及其大军的极度轻蔑。
这阵虽然隔着距离、显得有些模糊,却毫不压抑、充满了快意与嘲讽的哄笑与议论,比任何恶毒的辱骂、激烈的对射,都更让观阵台上的袁术难堪。
那始终无人回应的沉默城墙,那在阳光下林立的、闪烁着寒光的戈矛,那猎猎作响、仿佛带着讥讽表情的“吕”字大旗,以及这隐约传来的、看猴戏般的轻松氛围,共同构成了一种无形的、却又无比沉重的压力和心理威慑,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向包裹了袁术的中军大营。
袁术身上那件金光璀璨的龙袍,那顶十二旒的冕旒,在相县城墙无声的嘲讽和无数道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非但没有增添半分天子威仪,反而显得格外滑稽、刺眼,乃至孤独。
他那一番倾尽全力的“天威”展示,活脱脱成了小丑在舞台上的独角戏,而观众席上投来的,只有毫不留情的讥讽与冷眼。
这场不见刀光剑影的心理交锋,在吕布及其麾下毫不掩饰的嗤笑声中,袁术已是一败涂地,徒留满腔的羞愤与一抹逐渐爬上心头的、不祥的阴影。
夕阳的余晖开始渲染天际,将他那金色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观阵台上,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凄凉。
袁术那因激动和用力而泛红的脸颊,在这片诡异的沉默中,热度渐渐消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愠怒悄然浮上眼底。
他这凝聚了“帝王之怒”与“天兵之威”的一拳,仿佛打在了空处,只余下自己这边喧嚣的回响。
这沉默令他颜面尽失,胸中憋闷,急需在其他方面找回场子。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忽然想起一事。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主帅张勋,语气带着一丝不耐与质问:“伯绩,杨奉、韩暹二人,朕命其率偏师牵制谯县,如今到了何处?可曾扎营?为何迟迟未有详细军报传来?”
张勋早在袁术脸色变幻时便已心生警惕,闻此诘问,心中更是凛然。
他深知这位陛下此刻心气不顺,任何一丝迟疑都可能引火烧身。
他立刻趋前一步,深深躬身,几乎将头颅埋至胸前,声音竭力维持着沉稳与恭敬,不敢有丝毫逾越:
“回禀陛下,杨奉、韩暹二位将军,确已遵照陛下谕旨,于三日前拔营西进。按正常行军日程与斥候回报估算,此刻其先锋部队理应已抵达谯县以东三十里处的预定地域。想必是营垒初立,需要勘察地形、伐木立栅、布置哨探,诸般事务千头万绪,极为繁杂,故而详细军报稍有延迟。陛下明鉴万里,有杨、韩二位将军及其麾下数千劲卒看守西面门户,如同设立了一道坚固藩篱,那谯县许褚纵然骁勇,亦难飞渡。陛下可暂放宽心,专注眼前破吕大计。”
听到张勋条理清晰的回禀,尤其最后那句“暂放宽心”,让袁术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丝。
然而,眉宇间那团因方才受挫而郁结的烦躁之气,却并未完全消散。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仿佛要将胸中的闷气一并排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权威吩咐道:
“哼!量那许褚,不过是一介徒仗勇力的莽夫,缺谋少智,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紧张勋,语气转为严厉,“但朕的旨意,必须不折不扣!立刻派人,传朕口谕:着杨奉、韩暹,务必将营寨给朕牢牢钉死在谯县以东!给朕像钉子一样钉死在那里!严密监视许褚所部一举一动,绝不容其一人一骑东进一步,威胁我军侧翼安全!若有何闪失,或是放跑了许褚,朕唯他二人是问!到时,休怪朕不讲情面,军法无情!”
“臣,谨遵陛下圣谕!即刻便派人传令!” 张勋再次躬身,声音洪亮地应承下来。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之下,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悄然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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