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上午十时四十七分。能量风暴眼。
绝对的黑暗。并非视觉上的,而是感知层面的彻底湮灭与超载。陈默的意识被撕碎、抛洒、又强行糅合。他“是”马里亚纳海沟深处那疯狂重构的几何光纹,每一次自我修正都带来如同神经被灼烧的剧痛;他“是”百慕大海底那不断生长的非欧几何“水中城市”,每一寸扩张都伴随着物质与能量法则被强行扭曲的呻吟;他“是”冈仁波齐山体那同步轰鸣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承载着信仰、数学与狂野概念的沉重负荷。
太阳风暴的峰值能量并非只是外界的干扰,它像一柄灼热的、充满狂暴信息的铁锤,砸进了这场本就凶险无比的“塑造”过程。混沌前锋残留的恶意、地脉被持续污染的哀鸣、人类防线传来的绝望与勇气、甚至地球生物圈在剧变下的集体无意识战栗……所有这些信息与能量,都被太阳风暴搅动、放大、然后一股脑地灌入陈默与三个锚点构成的、脆弱的共鸣回路中。
这不是引导,这是洪流中的溺水。
陈默感觉自己的“存在”边界正在溶解。属于“陈默”的记忆、情感、人格,如同沙堡般被浪潮冲刷。父亲实验室里温暖的灯光、苏清雪在突击艇中冷静的侧脸、“昆仑”站众人焦灼又期待的眼神……这些画面开始模糊、碎裂,混合进马里亚纳无尽深渊的黑暗、百慕大磷光中陌生的低语、冈仁波齐风雪里亘古的苍凉。
不能消失。
这个念头,不是来自于清晰的思考,而是来自于更深处——那枚融合了“钥匙”秩序本质与“萌芽”可能性的核心,在最狂暴的冲击下,反而迸发出一缕极其凝练、不容置疑的“锚定”意志。
我是陈默。
我要守护。
以此为坐标。
没有复杂的策略,没有精巧的操控。在感知与思维近乎溃散的边缘,他所能做的,就是将这最简单、最根本的“自我定义”与“守护执念”,如同定海神针般,狠狠“钉”进那三个正在畸变的锚点核心,同时也“钉”入自己即将消散的意识残骸!
与此同时,来自“萌芽”协议的那15%能量,那携带着“有序可能性”指令集的洪流,在失去了陈默精细引导后,并未失控,反而被这最原始的“锚定”意志所吸引、所规束。它们不再试图去“编程”整个混沌的系统,而是汇聚到那三个“钉入点”,围绕着“陈默·守护”这个核心概念,开始疯狂地编织、加固、外扩!
仿佛混沌的海洋中,有三颗以“守护”为种子的奇异“珊瑚”开始急速生长!
“昆仑”站,主控大厅。
一片混乱。超过70%的屏幕漆黑或闪烁着无意义的噪点。通讯频道里满是刺耳的电流杂音和断断续续的惨叫或报告片段。能源波动导致部分区域照明熄灭,应急光源投下摇晃不安的影子。
“陈默生命体征——波动超出测量范围!最后读数……类似超高强度能量辐射体,已无法区分生物信号!”医疗监控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马里亚纳方向检测到异常高能反应!能量性质……无法归类!正在干扰全球残余监测网络!”监测员几乎是在吼叫。
“百慕大舰队失去联系!西藏岗哨最后讯息是‘山在发光,天空有纹章’!”通讯员的声音嘶哑。
周弘文教授死死抓住控制台的边缘,指节发白。他的眼镜片反射着残存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无法理解的数据流。计划已经脱离了所有预言,进入了绝对的未知领域。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以及……等待。
“教授!‘萌芽’协议相位坐标系统——自动重锁!”一名工程师突然尖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锁定源……三个!强度极高!稳定性读数……正在固化!65%……78%……91%!上帝啊,它们稳定下来了!”
只见主屏幕上,那原本因干扰而模糊涣散的相位坐标界面,此刻清晰地被三个明亮的光点所锚定。这三个光点散发出的能量特征,与之前记录的三个锚点既有相似,又截然不同——少了几分纯粹的混沌狂乱,多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痛苦韵律的“结构性”,如同三颗在黑暗宇宙中,以特定频率痛苦搏动的、新生的星辰。
坐标,锁死了。为“萌芽”协议的最后发射,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坚固到不可思议的参照系。
但代价是什么?
马里亚纳上空。
苏清雪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她的作战服有多处破损和焦痕,身边倒着几名战术小组成员的尸体,以及更多化为飞灰或奇异结晶的混沌扰动物残骸。太阳风暴的峰值让这些无形怪物的攻击变得越发诡异难防。
她刚刚用最后一发特制子弹,击碎了一团试图融合进静室墙壁阴影的污秽能量。就在这时,她感到脚下的大地(或者说,“昆仑”站的结构)传来一阵低沉到近乎于无、却直抵灵魂的共鸣。紧接着,东方天际,越过太阳风暴造成的瑰丽而紊乱的极光,一道奇异的、混合了无数色彩却又显得异常“整洁”的光柱,仿佛连接海天,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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