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张家厨房已是灯火通明，热气蒸腾。
张晴晴系着柳氏用新布赶制的围裙，正手脚麻利地将切好的兔肉块、豆腐角和洗净的野菜串在削磨光滑的竹签上。小虎负责照看灶膛里烧着的木炭，小雨则小心翼翼地用小刷子，将张晴晴用粗盐、野葱汁和少许茱萸粉调制的秘制酱料，均匀涂抹在串好的食材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兴奋的气氛，连平日沉默的张大山都早早起来，默默将那个特制的小炭火烤炉和所有食材、家伙事稳妥地装进两个大挑筐里。
“爹，娘，你们放心，咱们这是小本买卖，就算……就算今天卖不出去，自家吃也不浪费。”临出门前，张晴晴看着父母担忧的眼神，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她心里其实也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理论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古代村民的接受度如何，还是未知数。
柳氏替她理了理鬓角，轻声嘱咐：“万事小心，莫与人争执。”
张家所在的村口，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是村民平日闲聚、等活、交换信息的地方。张晴晴选定了槐树下一处相对干净、不挡道的角落，作为她商业帝国的起点。
在几个早起村民好奇的注视下，张大山利索地卸下挑筐，支好烤炉。小虎熟练地将烧红的木炭夹进炉内，张晴晴则带着小雨，将串好的食材分门别类，整齐地摆放在干净的苇叶上。
她没有像现代夜市那样吆喝，只是安静地生火、预热烤架。她知道，在这种封闭的小山村，过于高调反而引人反感，最好的广告，是味道。
当特制的酱料和肉菜遇到滚烫的炭火，那股复合型的、霸道又勾人的奇异香味再次升腾，比在自家院子里时更加张扬，顺着清晨的微风，毫不客气地飘向四面八方。
最先被吸引过来的，是几个在附近玩耍、鼻涕邋遢的孩童。他们围着烤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滋滋冒油的兔肉串，脚像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晴晴姐，这……这是什么呀？好香啊！”一个胆大的孩子吸着鼻子问道。
张晴晴笑了笑，拿起一串烤得金黄、油光汪汪的兔肉串，温和地说：“这是烤肉串，很好吃的。三文钱一串，要不要尝尝？”
“三文钱！”孩子们惊呼一声，露出失望的神色。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笔“巨款”了。他们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只能继续眼巴巴地看着，狂咽口水。
很快，一些准备下田或出门的村民也被这前所未有的香味吸引，陆续围了过来。他们看着这新鲜的吃食，议论纷纷。
“张家丫头，你这弄的是啥玩意儿？闻着是怪香的。”
“三文钱一串？这价比镇上的肉包子还贵哩！”
“这兔子肉烤着吃？能好吃吗？别是糟蹋东西……”
质疑声居多，观望的人也多，但真正掏钱的一个都没有。小虎和小雨脸上的兴奋渐渐被焦虑取代，不时抬头看看姐姐。
张晴晴心里也急，但面上不动声色。她知道，必须打破这个僵局。
她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村里最爱凑热闹、也相对宽裕的鳏夫李老栓。她拿起一串烤得火候正好的兔肉串，主动递了过去，笑容甜美：“李叔，您是见过世面的，您帮俺尝尝味儿，提提意见，这串不算您钱！”
李老栓一愣，在周围人起哄声中，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咬了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只见他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猛地睁大，随即加快了咀嚼速度，三下五除二就将一整串肉撸进了嘴里，一边烫得嘶嘶吸气，一边含糊不清地赞道：“香！真他娘的香！外面焦焦的，里面还嫩得很，这味儿……够劲儿！”
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六文钱拍在摊位上：“丫头，再来两串！不，三串！”
有了李老栓这个“活广告”，场面瞬间被点燃了！
“给我来一串兔肉的！”
“我尝尝那烤野菜咋样？”
“给我也来两串！”
铜钱叮叮当当地开始落在张晴晴准备好的小木匣里。她忙而不乱，手下翻飞，精准地掌控着火候，刷油、撒料、起炉，动作流畅，颇有大厨风范。小虎负责收钱，小雨帮忙递串，张小山则在一旁默默维持秩序，防止有人挤到孩子。
烤野菜的清爽解腻，烤豆腐的外焦里嫩，烤兔肉的咸香鲜辣，每一种口味都让鲜少接触复杂调味的村民们感到新奇而满足。称赞声不绝于耳，张家的摊位前，竟排起了小小的队伍。
那浓郁的烤肉香，混合着村民们的谈笑声，让清晨的村口变得格外热闹而有生气。张晴晴看着眼前这番景象，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额角的汗珠都闪烁着喜悦的光。
日头渐高，准备的食材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就在张晴晴估算着差不多该收摊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王二麻子和他那两个跟班，探头探脑地挤了进来。三人脸上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反而带着几分局促和讨好。
王二麻子搓着手，讪笑着对张晴晴说：“那个……张家妹子，生意兴隆哈！也给……给我们哥仨来几串尝尝？”他说着，主动将九文钱递了过来，姿态放得极低。
张晴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利落地烤好三串兔肉递过去。王二麻子接过，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嘴里含糊地说着“好吃”，便缩到一边埋头苦吃去了。
张晴晴心里明白，这不仅仅是烧烤的魅力，更是景耀无形威慑力的体现。她不动声色地朝山脚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林木寂静，空无一人。
第一天的营业大获成功，带来的所有食材销售一空。回家的路上，小虎抱着沉甸甸的钱匣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然而，当张晴晴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增加哪些食材，是否需要固定摊位时，她无意中瞥见，在村中另一头，同样在村口附近开着一家简陋茶摊的赵寡妇，正倚在门口，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们一行人，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
张晴晴的心微微沉了一下。生意好了，果然不可能让所有人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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