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几名黑狼部士兵粗暴地从一支小商队里拖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那少年衣衫褴褛,面色饥黄,却拼命挣扎着,口中用生硬的汉语哭喊:“…不要抓我!我不是奴隶!我是被拐卖的!求求你们放了我…”
商队头领模样的人则点头哈腰地对一个看似军官的黑狼部人赔笑:“军爷息怒!息怒!这崽子不老实,小的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这点心意…”说着偷偷塞过去一小袋银钱。
那军官掂了掂钱袋,狞笑一声,却并未放人,反而对手下挥挥手:“这崽子骨架子还行,带回去充入‘狼奴营’!正好最近死了几个!”
士兵们闻言,更加粗暴地拖拽那少年。少年绝望地哭喊挣扎,眼中满是恐惧。
周围过往行人见状,纷纷低头,敢怒不敢言,显然对此等光天化日之下掳人为奴的行径早已司空见惯。
宁休看得怒火中烧,手按剑柄,几乎要忍不住出手!朗朗乾坤,岂容此等恶行!
就在此时,夏衍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宁休转头,只见夏衍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目光却看向那绝望的少年,清澈的眼中充满了深切的悲悯。
夏衍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小手,掌心对着那挣扎哭喊的少年,悄然闭上了眼睛。
一缕极其细微、却无比温暖宁静的愿力,如同无形的暖流,穿越喧嚣,精准地渡入了那少年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心湖。
并非阻止暴行,也非攻击兵士。
只是抚平那极致的恐惧,守护那即将崩溃的心神,注入一丝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活下去” 的信念与“并非孤身一人” 的温暖慰藉。
那正疯狂挣扎、几近崩溃的少年,猛地一怔,挣扎的动作莫名缓和了下来。他依旧害怕,依旧绝望,但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极致恐慌,却奇迹般地平息了许多。他不再嘶声哭喊,只是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泪水无声滑落,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坚韧。他茫然地四下张望,仿佛在寻找那莫名温暖的来源。
这微妙的变化,旁人难以察觉,却让那几名施暴的士兵感到有些索然无味,骂骂咧咧地将他捆得更紧,拖拽着离开了。
宁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震撼莫名。他再次感受到了夏衍那直指人心、于无声处化解苦难的不可思议的力量。这并非妥协,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抗争与守护。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出手的冲动,默默取出银两,交给了那刀疤头目。
头目掂量着银子,满意地咧嘴一笑,挥手放行。
骡车缓缓驶过狼牙关,将那片混乱与不公暂时抛在身后。
车厢内气氛沉默。宁休望着窗外荒凉的山野,良久,才沉声道:“…此地…果真是无法无天。”
夏衍轻声道:“那个哥哥…心里很亮。以后…会好的。”他的愿力感知到,那少年经此一遭,心志反而被磨砺得更加坚韧,求生之念无比强烈。
宁休闻言,若有所思。
骡车继续深入百国之界。接下来的路途,愈发崎岖难行,所见景象也更加印证了“弱肉强食”这四个字。他们途经的村落寨子,大多依险要地势而建,寨墙高厚,设有哨塔,民风彪悍,对外来者充满警惕。也目睹了不同部落之间为争夺水源、猎场而爆发的血腥冲突,尸骸遗于荒野,无人收殓。
然而,在这片混乱与野蛮之中,夏衍的愿力感知也捕捉到了许多微弱却顽强的“善”与“希望”——有部落长老努力维持着族内的公平与秩序;有山民悄悄收留受伤的敌对部落成员;有行脚商人坚持着最基本的交易诚信…
他的愿力,在这片苦难深重、更直白显露的土地上,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与敏锐。他依旧沉默寡言,却会在途经某个被战火波及、孩童哭泣的村落时,悄然释放愿力,抚平他们的恐惧;会在某个受伤倒毙路边的旅人尸骸前驻足片刻,愿其安息;甚至会引导宁休,将一些苏文正赠送的银钱,悄悄留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山民…
他如同一个无声的播种者,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行走着,感受着,并以他独有的方式,点亮着一盏盏微弱的心灯。
宁休紧随其后,亲眼见证着这一切。他不再空谈大道理,而是开始更实际地思考,在这等无法之地,儒家的“仁政”该如何落地?或许,并非一开始就要建立多么完善的制度,而是先从体恤具体的苦难、尊重个体的生命开始?
他的理念,在夏衍的身教与百国之界的现实冲击下,悄然发生着蜕变。
这一日黄昏,骡车行至一片荒僻的山谷。根据车夫老汉模糊的记忆,谷中应有一个名为“木禾”的小部族聚居,或许可以借宿。
然而,当骡车驶近谷口时,却闻到风中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与焦糊味!
宁休与夏衍同时脸色一变!
“停车!”宁休低喝一声,率先跃下马车,警惕地向前望去。
只见山谷之中,那座本该宁静的村寨,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多处茅屋仍在燃烧,黑烟滚滚,寨墙倒塌,地上随处可见倒毙的村民尸体与破碎的兵器!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洗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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