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法师的手指抚过观音殿的木柱时,指甲缝里嵌进了一丝银杏木的碎屑。深秋的风从山门缝隙钻进来,卷着殿前那棵三百年银杏的叶子,落在供桌上的青瓷碗里——碗里盛着半盏清水,映着殿顶漏下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星。
“师父,拆迁队明天就来了。”小和尚觉明抱着个旧木箱,气喘吁吁地跑进殿,箱里装着寺里仅存的几件文物:一本民国版的《金刚经》、一尊巴掌大的铜制观音、还有半块刻着“长清寺”字样的残碑。“镇政府的人说,这一片要建商业中心,咱们这破庙……留不住了。”
了尘法师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观音像。这尊唐代的泥塑观音,脸膛已经斑驳,衣纹里积着百年的灰尘,却依旧眉眼慈悲。他守着这长清寺,已经五十年了——从十二岁被师父捡回来,到如今满头白发,寺里的钟声、银杏的落叶、香客的脚步声,早就刻进了他的骨血里。可现在,这一切都要没了。
“把经卷和观音像收好,碑就留在这儿吧。”了尘法师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银杏叶,“明天我去和他们谈。”
觉明还想说什么,却被师父的眼神拦住了。他知道,师父这是要拼命了——上周镇政府的人来,师父就跪在银杏树下,说要拆寺,就先拆了他,最后还是警察来了,才把双方劝开。
第二天一早,拆迁队的推土机就开到了山门外。领头的是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叫赵总,手里拿着份文件,脸上堆着假笑:“了尘法师,这是政府批文,您就别犟了。我们给您安排了新的住处,在城郊的养老院,条件比这儿好多了。”
了尘法师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握着那半块残碑:“这寺是唐代建的,殿里的观音像是文物,不能拆。”
“文物?”赵总嗤笑一声,指了指殿顶的破瓦,“您看看这庙,墙都快塌了,哪是什么文物?我看您就是老糊涂了!”他挥了挥手,“推土机,上!”
推土机的轰鸣声响起,了尘法师突然扑到观音殿前,张开双臂挡住:“要拆,就先从我身上压过去!”
觉明吓得赶紧拉住他:“师父!您别这样!”
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觉明一把,小和尚手里的木箱掉在地上,铜观音滚了出来,正好落在推土机的履带前。了尘法师眼疾手快,冲过去想捡,却被履带带起的石子砸中了额头。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铜观音的莲花座上,他看着推土机越来越近,意识突然模糊起来——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殿前的银杏叶,金黄的,像他十二岁第一次来寺里时,师父递给他的那块麦芽糖。
“沈少,醒醒!该上飞机了!”
冰凉的触感贴在额头,沈明远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豪华酒店天花板,而是一片刺眼的白——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手腕上扎着输液针,旁边站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是他的助理小陈。
“我在哪儿?”沈明远的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的砂纸,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记得自己昨晚在酒吧喝多了,开着跑车飙车,然后……然后好像撞了什么东西?
“沈少,您在市一院!”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您昨晚飙车撞到了护栏,头部受了重伤,昏迷了三天三夜!医生说您能醒过来,简直是奇迹!”
沈明远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不是疼,是陌生。他的手很白,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还涂了透明的护甲油,这不是他的手!他的手因为常年打游戏、弹吉他,指腹有茧,虎口还有道划伤的疤痕,可这双手,光滑得像块玉。
“镜子。”他突然说。
小陈赶紧递过一面小镜子。镜子里的人,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剑眉星目,皮肤白皙,是他沈明远没错——可那双眼睛,却透着一股不属于他的平静,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他平时的张扬和玩世不恭。
“我昏迷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沈明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小陈想了想:“特别的事?对了,您昏迷的第二天,有个老和尚在医院门口晕倒了,送进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听说是什么长清寺的住持,叫了尘法师。巧的是,他的病房就在您隔壁,而且……他的额头伤口,和您的位置一模一样。”
“了尘法师?”沈明远的脑子里突然像炸开了一样,无数陌生的画面涌进来:银杏树下的供桌、观音殿的木柱、刻着“长清寺”的残碑、还有一个小和尚抱着木箱,喊他“师父”。这些画面清晰得像他亲身经历过,可他明明是沈明远,是身价上亿的沈氏集团唯一继承人,从小到大锦衣玉食,连寺庙的门都没踏进去过。
“把我的手机拿来。”沈明远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打开地图,搜索“长清寺”——跳出的结果显示,长清寺在城西的老城区,标注着“待拆迁”,下面还有张照片:破落的山门,殿前的银杏树,还有一个穿灰布僧袍的老和尚,正跪在树下,背影佝偻,和他脑子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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