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山道观的晨钟,悠扬而沉浑,穿透薄雾,在山林间回荡。然而,这往日能涤荡尘虑的钟声,今日却未能驱散向二娃心头的阴霾。他盘坐在偏殿冰凉的蒲团上,双目微阖,试图借由晨课平复从乱葬岗带回来的满身阴煞与心潮翻涌。
脑海中,那怨气凝聚的扭曲面孔、那“断子绝孙”的恶毒诅咒,如同烙印般深刻,挥之不去。孟红那混杂着极致痛苦与疯狂恨意的意念碎片,仍在隐隐冲击着他尚未完全稳固的魂魄,带来一阵阵冰寒刺骨的后遗症。他引导着体内那丝新生的、更为精纯的星辰之力,缓缓流转,如同溪流冲刷着染血的礁石,试图抚平灵台上的褶皱与寒意。
就在这时,偏殿那扇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泥道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晨光,看不清面容,但他手中并未端着往日那个冒着热气的食盘,而是捏着一封样式极其普通、却莫名让人心悸的白色信封。
泥道士的步伐比平时略显急促,他走到向二娃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封信递了过来。他的脸色沉凝如水,眼神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今早,观门开启之时,便见此物置于门槛之下。”泥道士的声音低沉,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无署名,无来处,亦无生人气息残留,如同……鬼魅置书。”
向二娃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那信封的刹那,一股透彻骨髓的阴寒便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仿佛捏着的不是纸张,而是一块千年寒冰。信封表面干燥,却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与乱葬岗同源的腐朽与怨怼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纸质粗糙廉价。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信纸上的字迹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字迹,并非用寻常笔墨书写,而是一种暗褐近黑、粘稠如凝血的物质勾勒而成!笔画歪歪扭扭,时而粗重如厉鬼咆哮,时而纤细如冤魂泣血,充满了癫狂、怨毒与一种歇斯底里的恨意!这字迹的风格,与他昨夜在乱葬岗孤坟前,通过意念感受到的孟红的情绪波动,如出一辙!
信纸顶端,那触目惊心的称谓,更是让他呼吸一滞:
“张李氏(张启母亲)亲启:”
他强忍着不适,逐字读了下去:
“尔子张启,人面兽心,甜言蜜语诓骗于我,始乱终弃犹嫌不足,竟狠下毒手,害我性命,将我如敝履般弃于冰冷荒井之中!此仇此恨,倾三江五湖之水难以洗刷,不共戴天!”
“然,天道不公,竟令其轻易自戕,逃脱阳世律法之裁,更避我日夜煎熬之痛!其身虽死,其罪难消!血债必要血来偿!”
“古语有云:父债子偿,夫债妻还!张启造下之孽,便由尔张家满门承担!此乃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七日!吾只予尔等七日!”
“七日之内,张家上下,无论老幼尊卑,鸡犬不留,血脉尽断,方消我心头之恨,慰我泉下孤魂!”
“今日,便先从尔这孕育孽障、教子无方的老厌物开始!今夜子时,阴气最盛之时,吾当亲临尔宅,取你性命,以儆效尤!”
“——含恨九泉,死不瞑目之孟红,泣血顿首。”
没有过多的华丽辞藻,但这寥寥百余字,却像是一把淬了剧毒、冰冷无比的匕首,带着最原始、最赤裸的杀戮欲望,狠狠扎入阅读者的心神!尤其是那“七日之内,鸡犬不留,血脉尽断”和“今夜子时,当取你性命”,字字句句都如同丧钟敲响,带着一种来自幽冥的、不容置疑的最终宣判!
这不是简单的恐吓,这是一封格式严谨、充斥着血泪控诉与疯狂执念的死亡预告函!目标明确,时间精准,语气决绝!
向二娃拿着信纸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冰冷,还有一丝深沉的悲哀。
孟红,她果然彻底疯了!不,是被那滔天的怨恨彻底吞噬了!她不再满足于张启一人的死亡,她要的是株连,是彻底的毁灭!要将所有与张启有关联的人,都拖入她所承受的无边黑暗之中!这已经超越了复仇的范畴,是一种蔓延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封信,不仅仅是一封寄给张启母亲的索命符,更是一个宣言,一个信号——她,孟红,化身的厉鬼,正式将复仇的烈焰,烧向了张启的整个家族!而且,来得如此迅猛,如此酷烈,不留丝毫余地!
“师父……”向二娃抬起头,声音因紧咬牙关而显得有些沙哑,眼中交织着震惊与怒火,“她……她这是要灭门!而且,就从今晚开始!从那个……那个老人开始!”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张启记忆中,那个虽然衣着光鲜、却已鬓发斑白、眼神带着些许浑浊与疲惫的老妇人形象。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如何能承受厉鬼索命的极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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