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顺着百草堂的屋檐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暗处数着时辰。云逍捏着苏荣给的锦囊,指尖反复摩挲着青布上的艾草纹,锦囊里的符纸隔着布料传来微凉的触感,与白日里那阵奇异的温热截然不同。
“阴无常?”他把锦囊往袖中塞了塞,声音被窗缝漏进的夜风吹得有些散,“听着倒像是话本里的勾魂使者。”
苏荣正蹲在药箱前清点银针,闻言动作顿了顿。她指尖捏着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尾系着的红绳垂下来,在油灯下晃出细碎的影子:“比勾魂使者邪性得多。”她把银针插进针囊,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后屋格外清晰,“寻常鬼差拘魂看生死簿,这东西却专挑枉死的魂魄下手,尤其是那些带着怨气的——据说能把怨气炼化成自己的修为。”
李青刚把最后一张“静心符”晾在竹架上,闻言手里的狼毫笔“当啷”掉在桌上。她想起乱葬岗那些无人收敛的尸骨,想起鼠妖巢穴里堆积的孩童衣物,后背突然泛起一阵寒意:“那……那些被鼠妖害死的人,魂魄岂不是都被它收走了?”
“十有八九。”苏荣从药箱底层翻出个铜制罗盘,盘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乱葬岗的方向,“你看这罗盘,妖气里混着股死气,比寻常妖邪的戾气阴寒得多——这就是阴无常的气息,带着‘收魂’的痕迹。”她用指尖按住罗盘,指针却抖得更厉害,“鼠妖的戾气之所以这么重,恐怕就是被它引出来的,像是……在刻意养着这些畜生当‘诱饵’。”
云逍走到窗边,推开条缝隙。夜风卷着乱葬岗的腥气灌进来,里面果然混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像冰锥子似的往骨头缝里钻。他想起子时在镇口撞见的黑影——那人戴着斗笠,黑袍下摆扫过地面时悄无声息,手里提着个乌木灯笼,灯笼里的火光绿幽幽的,照得周围的草木都泛着青黑。当时只当是赶夜路的,现在想来,那身影和苏荣描述的阴无常竟重合了七八分。
“子时在镇口,见过个戴斗笠的黑袍人。”云逍的声音沉了些,“灯笼里的光不对劲,照在墙上像有无数人影在晃。”
苏荣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乱葬岗。”
“糟了。”苏荣猛地站起身,药箱里的瓷瓶撞在一起,发出急促的脆响,“那老槐树下的鼠洞连着墓道,墓道深处有座废弃的城隍庙,里面供着的‘城隍像’早就被邪祟占了——阴无常十有八九藏在那!”她抓起药箱往肩上一甩,“得去看看,要是让它把墓道里的怨气都吸了,这镇子就完了!”
李青下意识地抓起桃木剑,剑鞘上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稍稍驱散了些寒意:“我也去!”
“你留下。”云逍按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她虎口的绷带,“孩子还在里屋睡,需要人看着。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还在发颤的指尖,“阴无常的阴气太重,你现在去了只会添乱。”
李青的手僵了僵。她知道云逍说的是实话,自己连“静心符”都画不明白,去了确实帮不上忙,可看着两人要往凶险的地方去,心里那股“想帮忙”的念头又像野草似的疯长。“那……那你们小心。”她把怀里的“聚阳丹”往云逍手里塞了塞,“苏荣姐姐说这个能护心脉,一定记得带上。”
云逍接过丹药,指尖无意中碰到她的掌心,烫得像揣了块烙铁。他愣了愣,才发现李青的手在发烧——想来是刚才被妖气熏着了,只是强撑着没说。“把这个喝了。”他转身从灶台上拿起碗安神汤,往里面撒了些苏荣备好的草药粉,“趁热喝,发发汗就好了。”
李青接过汤碗,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突然觉得后屋空旷得可怕。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墙上的影子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像极了乱葬岗的鼠妖。她握紧桃木剑,走到里屋门口,看见那孩子睡得正香,小眉头却皱着,像是在做噩梦。
“别怕,姐姐在。”李青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目光落在竹架上的符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静心符”在灯光下泛着浅红,虽然离“透红”还差得远,却比刚开始顺眼了些。她想起苏荣说的“意在笔先”,突然拿起狼毫笔,在黄纸上画了道简单的“镇宅符”——画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想着“别让邪祟进来”,落笔时竟比之前稳了许多。
符纸刚画完,窗外突然传来阵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窗棂。李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握紧桃木剑走到窗边,借着月光往外面看——药棚的角落里,蹲着个戴斗笠的黑影,黑袍下摆拖在地上,沾着些湿漉漉的泥,正是云逍说的那个“阴无常”!
他似乎没发现她,正背对着窗户,手里的乌木灯笼放在地上,灯笼口对着药棚的方向,里面的绿光正一点点往外渗,像条扭动的蛇。李青屏住呼吸,看见绿光所过之处,药棚外晒着的艾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变成灰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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