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上的金灰还在冒着余烟,货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被沸水烫到的猫。他颈后的红符突然暴涨,暗红色的纹路顺着脖颈往脸上爬,原本还算周正的五官瞬间扭曲成一团,眼睛瞪得滚圆,眼球上布满了蛛网似的红血丝。
“符……符力……”货郎的手指死死抠着自己的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涌,他踉跄着往云逍这边扑,却在离云逍三步远的地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摔在铁砧上。“哐当”一声闷响,铁砧上未散的金灰被震得飞起,落在他脸上,竟像烙铁似的烫出一个个小水泡。
李青吓得往后跳了半步,手里的铜锣“咚”地砸在地上,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他、他这是咋了?符纸还会咬人?”
“是反噬。”苏倩迅速打开药箱,往手里倒了把糯米和朱砂,“他用活人血养符,又强行催动超出自己能力的术法,现在被符力反噬了——这就叫自作自受。”
货郎在地上抽搐着,眉心的红符像块烧红的烙铁,渐渐透出焦黑的颜色。他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云逍,嘴里嗬嗬地吐着血沫:“我不甘心……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
“属于你的?”云逍捡起地上那张被血浸透的契约,契约边缘还沾着几片干枯的指甲,“用拐骗来的地契,逼死张老汉的女儿,再用她的尸骨养尸煞,这也叫‘属于你的’?”
货郎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有骨头在摩擦。他挣扎着想去够云逍手里的契约,却猛地弓起身子,后背的衣服“嗤”地裂开,露出皮肤下蠕动的青筋,那些青筋像一条条小蛇,正往他的心口聚集。“那老东西……当年也吞过我的货……我爹就是被他逼死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像换了个人,“凭什么他能当大户,我就得走街串巷……”
“所以你就把张姑娘的头发缠在尸煞的指骨上?”云逍的声音冷得像冰,“让她夜夜不得安宁,连投胎都做不到?”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进了货郎的痛处。他突然安静下来,抽搐的身体也停住了,只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颈后的红符彻底燃了起来,蓝色的火苗顺着皮肤往头顶窜,却没烧到头发,只在他眉心烧出个焦黑的洞。“我……我只是想让她……跟我走……”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她当年……还给我缝过……鞋垫呢……”
李青听得一愣:“张姐姐?就是那个总坐在门槛上绣花的张姐姐?”她突然想起去年春天,张姐姐还笑着给她看过新绣的并蒂莲,说要等货郎下次来,给他当定情信物。“你、你疯了!张姐姐是喜欢你啊!她爹不同意,她都打算跟你私奔了!”
货郎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私奔……她真的……”话音未落,眉心的焦洞突然炸开,蓝火瞬间裹住了他的全身。他没再挣扎,只是望着张大户家的方向,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灭了。
火焰熄灭得很快,只在地上留下一滩黑灰,风一吹就散了,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只有那枚黑沉沉的令牌还在灰堆里闪着暗光。云逍捡起令牌,发现背面的暗红已经变成了乌黑,嵌着的那块东西硬得像石头。
“这就……没了?”李青挠挠头,总觉得这结局太轻巧,“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就这么烧没了?”
“对他来说,记不得自己为什么恨,也记不得自己爱过谁,才是最狠的惩罚。”苏倩用帕子擦了擦手,帕子上沾着的朱砂被她揉成了红泥,“这叫‘魂飞魄散’,比下十八层地狱还难熬。”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张大户的哭喊。众人出去一看,只见张大户被几个村民死死按着,他怀里还揣着那张用血画押的契约,契约上的血字正慢慢褪色,露出底下张姑娘清秀的笔迹——原来这契约根本不是卖地的字据,而是张姑娘写给货郎的信,说她爹已经松口,让他开春再来提亲。
“我……我真不知道……”张大户瘫在地上,肥硕的肚子随着哭声一颤一颤的,“那信……我以为是他讹我的字据……我就改了几个字……”他突然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打得脸上红了一片,“我对不起我闺女……也对不起他……”
“现在知道对不起了?”李老爹蹲下来,用烟锅子戳了戳他的肥脸,“当初人家货郎来提亲,你拿扫帚打他的时候,咋不想想今天?”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骂着,有说张大户贪心的,有说他糊涂的,最后还是村长跑过来拍板:“先把他送官府!他改字据逼死闺女,还包庇尸煞,该咋判咋判!”两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架起瘫软的张大户,他像袋烂土豆似的被拖走,路过货郎化成的灰堆时,不知是故意还是脚下打滑,竟摔了个嘴啃泥,正好趴在那滩黑灰上,引得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李青看得直撇嘴:“活该!不过……”她戳了戳云逍的胳膊,“货郎也挺可怜的,要是他当初别用这法子,好好跟张姐姐说,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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