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蛛网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沾着的枯叶被吹得簌簌作响。云逍站在庙门的阴影里,看着供桌上跳动的烛火——那是三盏白烛,烛泪顺着烛身蜿蜒而下,在青砖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供桌后那个忙碌的身影。
货郎正蹲在地上,面前铺着张发黄的黄纸,手里的毛笔蘸着暗红色的汁液,在纸上画着扭曲的符号。那汁液的颜色很奇怪,红中带黑,像掺了铁锈的血,落在纸上时发出“滋滋”的轻响,还冒着淡淡的白烟。
“就是他!”李青攥着捣药杵的手微微用力,木柄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她躲在云逍身后,从门柱的缝隙里往外看,货郎左肩的破洞还在,露出的月牙疤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画符时左手按在纸上,右手执笔的姿势,竟和云逍画“洗冤符”时有几分相似。
云逍的指尖轻轻搭在桃木剑的剑柄上,剑身上的银痕在昏暗里亮着微光。他认出货郎画的是“牵魂符”,但符脚处多了三道扭曲的勾,这是禁术里的“锁魄式”,能将魂魄死死钉在尸身里,永世不得超生。更让他心惊的是那暗红色的汁液——凑近了闻,能嗅到股熟悉的腥气,是尸油混着活人的心头血,这种画法阴毒至极,每画一张符,都会折损三年阳寿。
“还差最后一张……”货郎的声音带着点嘶哑,像是喉咙里卡着沙子。他画完最后一笔,将毛笔往地上一扔,抓起符纸对着烛火烘烤。符纸遇热后,那些暗红色的符号突然活了过来,在纸上扭曲游走,最后凝聚成个小小的“死”字,浮在符面中央,泛着幽幽的红光——和乱葬岗活尸颈上的红符一模一样。
货郎满意地笑了笑,将符纸叠成三角形,塞进怀里的布包。就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庙门,假眼珠在眼眶里“咔哒”一转,声音瞬间变得尖锐:“谁在那儿?!”
云逍没说话,只是往前迈了一步,身影暴露在烛火里。货郎看到他手里的桃木剑,脸色骤变,抓起地上的布包就往后院跑,动作快得不像个常年挑担子的人。
“别跑!”李青从门后跳出来,举着捣药杵就追。她在药铺帮苏倩捣药时练出了力气,此刻跑得又快又稳,眼看就要追上,却见货郎突然往旁边一闪,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扑去。
“砰!”
货郎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怀里的布包掉了出来,符纸撒了一地,还滚出本破旧的蓝布封皮册子,封面上用褪色的墨写着三个字——《阴符经》。书页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潦草,却能认出有些句子被反复圈点,尤其是“尸解成仙,以煞养魂”这八个字,被人用朱砂涂得通红,像滴在纸上的血。
云逍追上来时,货郎正挣扎着想去捡册子,被他一脚踩住手背。“啊!”货郎疼得叫出声,假眼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露出个黑洞洞的窟窿,“放开我!你们知道什么!我这是在救他们!”
“用禁术救?”云逍弯腰捡起《阴符经》,指尖划过那些红色的批注,墨迹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怨气,“这些批注是谁写的?”
货郎的肩膀剧烈颤抖起来,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是……是我爹……”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点哽咽,“三十年前,他就是用这书上的法子,想救染上瘟疫的乡亲,结果……结果被当成妖人烧死了……”
李青愣了一下,手里的捣药杵微微垂下:“你爹……是当年被烧死的李郎中?”她在药铺的旧账本上见过这个名字,苏倩说过,李郎中是镇上最好的大夫,瘟疫时免费给人看病,最后却被诬陷投毒,活活烧死在祠堂前。
货郎猛地抬头,睁眼的时候流下两行浑浊的泪:“你认识他?”他看着李青,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捣药杵,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是我家的杵……当年我爹就是用它捣药的,后来被苏倩的师父捡走了,没想到……”
云逍翻开《阴符经》的最后一页,上面贴着张泛黄的药方,字迹娟秀,是女子的笔迹,下面还压着半块玉佩——和苏倩给的那块刚好能拼成完整的月牙形。“这是你娘写的?”
货郎的嘴唇动了动,点了点头:“她是苏医师的师姑,当年偷偷给我爹送药,被人发现了,上吊死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爹临死前把这本书和玉佩交给我,说上面的禁术能让人死而复生,只要炼成百尸阵,就能让我爹娘活过来,让那些冤枉他们的人……血债血偿!”
他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挣脱云逍的脚:“你们懂什么!我守着这座破庙三十年,每天挑着担子假装货郎,就是为了收集尸体!那些活尸,都是当年害死我爹娘的人的后代!我没让他们断子绝孙,已经够仁慈了!”
“仁慈?”云逍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乱葬岗里的孩童尸体呢?他们招谁惹谁了?”
货郎的动作突然僵住,脸上的激动慢慢褪去,只剩下茫然。“我……我不知道……”他喃喃道,“鬼手说那些孩子是瘟疫的源头,烧了他们就能平息怨气……我只是想让爹娘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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