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被轻轻掀开,一个人影敏捷地钻了出来。我起初以为是侍女小兰,因为此人身上穿的,正是刚才小兰那身浅绿色的丫鬟服饰。然而,当那人利落地跃上一匹空置的马背,挺直腰身,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未戴面具、却冷艳逼人的脸庞时,我差点惊得从马背上掉下来!
是金衣瑶本人!她竟然和小兰换了装扮!
她骑在马上,目光清冷地扫过我们这群因惊愕而有些呆滞的护卫,学着刚才小兰的语气,但音色是她自己那独特的、带着一丝慵懒与威严的腔调,低声斥道:“看什么看?赶紧走!”
说完这句话,她才慢慢的戴上了个和我们一样的白面骷髅面具。
我和鬼幽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旁边几个天字辈的护卫,更是面露难色,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安,显然他们对此也毫不知情!
但训练有素的本能立刻占据了上风。所有人,包括我和鬼幽,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催动马匹,调整位置,迅速而警惕地将骑在马上的金衣瑶(现在外表是小兰)严密地护卫在队伍中间,反而将那辆载着“假教主”的马车隐隐隔在了外围。
“老鬼,甲云,” 骑在马上的金衣瑶(小兰装扮)似乎对我们这种过度反应有些不满,她蹙了蹙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和鬼幽耳中,“你们两个,跟在我身边就行。其他人,围着轿子。”
“是!是!” 我和鬼幽连忙应声,驱动坐骑,一左一右,紧跟在她身侧。其他天字辈护卫则依言散开,将那辆马车隐隐围住。
我心中疑窦丛生。金衣瑶这是唱得哪一出?如此轻车简从,只带十几名贴身护卫,连替身和伪装都用上了,目的地恐怕不会太远,但也不会很近——毕竟骑马了。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事情,需要她这样的大人物亲自出马,还要如此隐秘?
难道是之前南疆铸造局和中州兵器厂的火并闹得不可开交,惊动了更高层,双方背后的大人物约定在某个秘密地点谈判?毕竟不可能真的永无休止地打下去,总要有个了结。这很有可能。也不知道这几日战况如何了,苏映雨她们……是否平安?一路上,我思绪纷乱,尽是各种猜测和挥之不去的担忧。
天色渐渐泛白,我们这一行沉默的队伍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前方传来隐隐的水声,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目的地到了,竟然仍在方天城内,这方天城还真是太大了,不愧是中州首府。
前面是一条的大江(或许是大河)之畔。江面不算太宽,水流平缓,一座古朴的石拱桥横跨两岸。桥栏杆上依稀还挂着一排未熄灭的灯笼,在黎明微熹的天光与江面氤氲的水汽中,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将破碎的光斑投在黝黑的江水上,有一种诡异的气氛。此刻天色尚早,除了我们,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江水呜咽流淌的声音,以及掠过江面、砭人肌骨的寒风。
金衣瑶(小兰装扮)一马当先,在桥头勒住缰绳。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随即稳稳停住。她独自立于桥头,江风猎猎,吹动她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浅绿色丫鬟服饰和兜帽,勾勒出她挺拔而孤峭的身影。她的目光,如同冰锥般,锐利地投向桥的另一端。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桥对面雾气稍重,影影绰绰,看似空无一物,但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凝而不散的肃杀之气,如同潜伏的猛兽,徘徊在江两岸,令人心悸。
“这是哪里?” 我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向身旁同样凝神戒备的鬼幽问道。
金衣瑶(小兰装扮)却似乎听到了我的低语,她并未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对岸,用只有我们近处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平静地吩咐道:“江对面,就是康亲王府的管辖范围。稍后,你和鬼幽,护送‘教主’到桥中央。记住,一切听‘教主’指令,她……现在就是本座。明白吗?”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我从她微微紧抿的唇角,以及不易察觉忧郁的眼神中,看出她内心绝非表面这般波澜不惊。这次会面,恐怕凶险异常。
听到这话,我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懵了!康亲王?李王爷!李清露的父亲!原来不是跟南疆铸造局或温知府谈判,竟是来会见这位举足轻重的王爷?难道李王爷真的和魔教背后的二皇子闹掰了?所以醉仙楼(李王爷的产业)才敢暗中对魔教的银子下手?这跟我之前的猜测竟对上了!可他们之前不是合作密切,堪称同盟吗?为何突然……
既然是李王爷亲自来,那他必然认得金衣瑶!即便小兰戴上金衣瑶的面具,模仿她的声音和举止,但对于熟悉金衣瑶的人来说,身形、步态、乃至一些细微的小习惯,都很容易露出破绽。金衣瑶让小兰假扮自己,究竟意欲何为?是试探?是示弱?还是另有深意?
我们刚刚在桥头列队站定,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桥对面那片朦胧的雾气中,也有了动静。
只见桥头雾气微散,缓缓走出几个人影。为首的是两人,一个身着锦缎华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则是身着粉霞色曳地长裙、身姿袅娜的年轻女子。因为距离和晨雾,面容看不太真切。
那中年男子我不认识,但那抹鲜亮的粉霞色,那窈窕的身形轮廓,却让我心头猛地一跳!我见过的女子中,有一人极爱粉色衣裙,几乎每次见到都是不同款式的粉装——醉仙楼的颖小姐,箫颖!苏亚曾说她就在李王爷府上。难道真是她?可金衣瑶刚才说对面是李王爷的人,箫颖出现倒也合理……只是,那衣裙的款式,似乎比我印象中更为大胆些。
就在我暗自惊疑不定之际,骑在马上的金衣瑶(小兰装扮)望着对面,忽然独自冷笑一声,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风里:“哼,他果然没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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