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达的速度快得惊人。
就在霍昭称病不朝、闭门谢客的第五日,皇帝的使者便再次登门。
这一次,带来的不再是封赏,而是一道看似尊崇无比,实则暗藏玄机的诏书。
“制曰:大司马、冠军侯霍昭,公忠体国,功盖寰宇,然朕念其久历沙场,积劳成疾,心甚悯之。为使其安心静养,保重柱石之身,特加封霍昭为太傅,位列三公,参议朝政,以示朕优渥功臣之心。其原兼总督天下兵马事,事务繁杂,恐扰清修,着即由车骑将军程不识、长平侯卫平(卫稚之子)等分理之,霍卿可总揽大纲,不必亲劳。钦此。”
宣旨的宦官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语气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审视。
霍昭跪在香案前,静静地听着。
对于这明显的明升暗降,削夺实权的安排,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愤怒,也无失落,仿佛听到的只是与己无关的寻常事务。
“臣,霍昭,领旨谢恩。”
他平静地接过圣旨,声音依旧干涩平淡。
那宦官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如此“识趣”,心中稍定,又假意关切道:“太傅大人,陛下对您可是关怀备至啊,望您好好保重身体。这府上若缺什么药材,或是下人伺候不周,尽管吩咐。”
霍昭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有劳天使挂心。”
送走使者,赵破奴拿着那道圣旨,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将军!陛下他……他这分明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总督天下兵马的实权说收就收!还让程不识和卫伉那两个……哼!他们如何能与将军相比?!这分明是信不过将军!”
霍昭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萧瑟的冬景,淡淡道:“破奴,慎言。陛下如此安排,自有道理。我确实……心力交瘁,不堪重负了。”
“将军!”赵破奴急道,“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兄弟们被打散安置?看着我们一手建立的风雷骑烟消云散?看着那些在雁门血战中幸存下来的老部下,被调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那你要我如何?”霍昭终于转过身,眼中带着一丝疲惫的嘲弄,“抗旨不遵?还是起兵清君侧?”
他摇了摇头,“破奴,我累了。真的累了。现在……我只想知道阿月是否安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赵破奴看着霍昭那万念俱灰的眼神,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知道,阿月姑娘的离去,对将军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将军的心,仿佛已经随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死在了雁门关外。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皇帝的猜忌一旦生根,便不会因霍昭的“顺从”而停止。
很快,大司马府(如今更应称为太傅府)周围,明显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日夜“守卫”。
府中新派来的仆役、管家,也多了几个眼神灵动、手脚勤快却总在不经意间打探消息的“生面孔”。
霍昭旧部将领的府邸,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关照”和谈话。
一些关于霍昭“居功自傲”、“心怀怨望”、“与那妖女余情未了,恐生异志”的流言,开始在长安的某些圈子里悄然传播。
朝堂之上,一些善于揣摩上意的官员,也开始见风使舵,以往对霍昭的赞誉变成了隐晦的批评,或者干脆在涉及军务人事的安排上,刻意忽略甚至排挤霍昭的旧部。
“太傅大人身体不适,此等琐事,就不必劳烦他老人家了。”
“霍将军旧部虽勇,然桀骜难驯,需多加磨砺,调往他处亦是陛下的恩典。”
“听说那白发狼女仍在北疆活动,与某些部落往来密切,不知霍太傅可知情?”
一句句看似关心实则夹枪带棒的话语,一道道看似合理实则削权夺利的政令,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罩向已然心死的霍昭。
新一轮的倾轧,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加阴冷,更加令人窒息。
霍昭对此,大多置若罔闻,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赵破奴和少数依旧忠诚的暗卫,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日渐沉重的压力与步步紧逼的杀机。
他们知道,将军的退让与沉默,并未换来安宁,反而让某些人,更加肆无忌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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