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静静燃烧,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
皇帝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他最信任的内侍监首领和一名掌管密探的心腹官员。
皇帝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凋零的枯枝,脸色阴沉如水。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你们……如何看待霍昭今日在朝堂之上的表现?”
内侍监首领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老奴以为,霍大将军或许是连日征战,确实身心俱疲,加之雁门一战,伤亡惨重,李敢将军等旧部殉国,心中悲恸,故而……”
“悲恸?疲惫?”皇帝猛地转过身,眼中锐光一闪,打断了他,“朕看,不尽然吧!他霍昭是什么人?十七岁孤军深入漠南,十九岁封狼居胥,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会因为一场胜仗,就变成这副魂不守舍、万念俱灰的模样?”
他踱步到龙案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份关于霍昭辞官拒赏的奏报上:“你们看看!辞官!拒赏!甚至连朕赐下的丹书铁券、大司马印绶都意兴阑珊!他手握重兵,功高震主,如今又摆出这副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姿态,是做给谁看?是真心淡泊,还是……以退为进,试探于朕?亦或是……心已不在此处,另有所图?!”
最后那句话,皇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积压已久的猜忌与愤怒。
霍昭的功劳太大了,大到已经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如今他又展现出如此反常的“无欲无求”,反而让皇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与不安。
一个没有欲望的权臣,是最难掌控的,因为你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密探官员躬身道:“陛下,据臣安插在霍府的眼线回报,霍昭回府后,确实深居简出,不见外客,每日除了必要的进食,大多时间都是独自待在书房或庭院中,望着北方出神,有时……会反复摩挲一枚看似狼牙的饰品。府中仆役也曾听到他在梦中……呼唤‘阿月’之名。”
“阿月……又是那个狼女!”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忌惮,“雁门之战,传闻中那个驱使狼群、白发如雪的女子,果然就是她!她竟然没死!霍昭如今这副鬼样子,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觉得心惊:“一个为了那个女人,可以抗旨不遵,可以不顾大局的臣子,朕如何能放心将天下兵马交到他手中?他现在为了那女人心神不属,若哪一天那女人要他反过来对付朕,他会不会也……”
皇帝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已然弥漫在御书房中。
内侍监首领吓得跪伏在地:“陛下息怒!霍大将军对陛下,对大汉的忠心,天地可鉴啊!或许……或许他只是暂时被儿女私情所困……”
“忠心?”皇帝冷笑一声,“朕也希望他忠心!但朕是天子,不能将社稷安危,寄托在或许之上!功高震主,权倾朝野,如今又心不在焉……霍昭,你让朕……如何能安心?”
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传朕密旨,着中书令拟旨,以霍昭身体欠佳、需安心静养为由,加封其为‘太傅’,位列三公,以示尊荣。但其‘总督天下兵马’之实权,逐步交由车骑将军程远、以及卫将军所属部将分掌。北疆风雷骑旧部,打散编入各地边军,或调往西域。同时,给朕加紧对霍府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每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朕都要知道!”
“陛下,这……这是明升暗降啊!是否会寒了功臣之心?”密探官员有些犹豫。
“朕这是为了江山社稷!”
皇帝语气森然,“况且,朕并未剥夺他大司马的虚名,亦未收回他的爵位封赏,只是让他‘静养’而已。若他果真忠心,便该理解朕的苦心,安心做他的富贵太傅。若他有何异动……”
皇帝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帝王心术,已然表露无遗。
新一轮针对霍昭的倾轧,在皇帝深深的猜忌之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而依旧沉浸在失去阿月痛苦中的霍昭,对此似乎毫无察觉,或者说,即便察觉了,也已然……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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