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兰选择了皇后。”就在众人陷入沉思之际,林苏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破开迷雾的一道光,精准地点出了这个至关重要、却被许多人忽视的细节。她抬眸看向祖父祖母,眼神清明,条理分明:“从她将心腹侍女小桃嫁入漕帮石家——也就是前帮主石坚的弟弟,借此拉拢漕帮势力,稳固江南人脉;到她在内命妇圈子里,始终与皇后娘娘亲厚无间,逢年过节的请安从不缺席,遇事但凡拿不准主意,也总爱往中宫递话请教。种种迹象都表明,顾侯夫人盛明兰,早已将宝押在了皇后,也就是太子这一边。”
屋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烛火跳跃的光影在墙壁上晃动。顾廷烨是绝对的帝党,唯陛下马首是瞻;而他的妻子盛明兰,却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皇后与太子一方。这对权势煊赫、恩爱甚笃的夫妻,在最关键的政治站队上,竟然出现了如此微妙而关键的差异!这其中的深意,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头一震。
苏氏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世情的了然与决绝,她看向梁老爷,语气斩钉截铁:“这便是了。顾廷烨忠于陛下,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只要陛下在位一日,他便永远是陛下的纯臣。但明兰不同,她是主母,看得更长远,也更懂得为家族的未来布局——她是在为顾家的‘后陛下时代’铺路。皇后是中宫之主,太子是嫡出长子,这名分是天定的大义,是江山社稷的根本。顾廷烨夫妇看似各有侧重,一个尊君,一个亲后,实则早已形成了最稳妥的平衡——他们是要护着皇后,护着太子的!顾廷烨的帝党身份,既能让陛下放心,又能在无形中为太子保驾护航,毕竟谁要动太子,都得先掂量掂量顾廷烨这把刀的分量。”
梁夫人的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终落在梁老爷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老爷,如此看来,我们梁家,至少在明面上,已经没得选了。”
梁老爷沉默良久,缓缓点了点头,接上了妻子的话,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认命般的沉重:“曜儿暗中投靠顾廷烨,而顾廷烨是陛下的人,其妻明兰却早已倒向了皇后太子。无论他们夫妻内部如何平衡,对外而言,顾侯府与东宫之间的纽带已然形成,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梁家,既与顾侯府有旧怨(玉汐之事),如今又因曜儿的关系,被隐隐绑上了顾侯的战车……那么,在陛下和朝臣眼中,尤其是在太子和皇后看来,我们永昌侯府,天然就更偏向于东宫一系。”
“更何况,”梁夫人补充道,眼神冰冷如霜,“晗儿此番出事,背后牵扯甚广,无论是哪位皇子的手笔,东宫都未必干净,甚至可能乐见其成,暗中推波助澜。我们若此时表现出丝毫对东宫的背离或怨怼,不仅救不回晗儿,只会让梁家成为众矢之的,死得更快!”
梁昭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所以,父亲,母亲,我们梁家……只能做太子党了?哪怕太子可能……可能就是害了晗儿的幕后黑手之一?”
“是。”梁老爷和梁夫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至少在明面上,必须如此。”梁老爷着重强调,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要表现得比曜儿更积极,更忠诚。要让陛下看到,要让太子看到,要让满朝文武都看到,永昌侯府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是东宫最忠实的拥护者!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最大限度地获取东宫的信任,至少是不被敌视,才能在这惊涛骇浪中,为梁家争取一丝喘息的空间,也才能为暗中寻找晗儿,打通可能的信息渠道。”
这是一场极度凶险的表演,一场以家族命运为赌注的豪赌。梁家要在明知太子可能牵涉其中、甚至就是导致梁晗“被消失”的元凶之一的情况下,主动向其靠拢,宣誓效忠。他们要戴着忠诚的面具,在虎狼环伺的东宫势力下,小心翼翼地寻找真相,营救亲人。
“那曜大哥那里……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一句,或是让他与我们保持一致?”梁昭依旧有些担忧,毕竟梁曜也是梁家子弟,若是他的行事与家族立场相悖,难免会惹来麻烦。
“不必管他。”梁夫人冷冷地打断了儿子的话,眼中没有半分温度,“他既然选了暗路,就让他去走。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各凭本事。更何况,他的‘顾侯党’身份,看似与我们的‘太子党’立场冲突,实则在关键时刻,或许还能为我们与东宫之间,提供一层意想不到的缓冲或烟雾,让外人以为我们梁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反而能降低东宫的戒心。”
策略已定。梁家这艘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大船,最终被迫选择了一个看似最稳妥、实则暗藏无数杀机的港口——东宫。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在绝境中保全家族,并伺机寻找那个消失在权力漩涡中心的儿子、弟弟、父亲。
林苏默默站在一旁,听着祖父祖母冷静甚至冷酷的算计,心中对这场权力游戏的残酷有了更深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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