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西安的初秋,空气里已带着几分萧瑟的凉意,正如顾芷卿这两天的心境。
秦云,那个身影清瘦却目光如炬的青年,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了。
这突如其来的“失踪”,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顾芷卿心头,让她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连带着看窗外飘零的梧桐叶,都觉得是满眼的烦闷与寂寥。
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刻意在躲着自己?
今天一大早,顾芷卿强打精神,按照原计划前往位于城西南角的国立西北大学办理入学报名手续。
她要报考的是文学院。
办完手续,拿着那张薄薄却意义非凡的报名回执,她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朝着校园另一端的理工学院方向走去。
她知道秦云是理工学院的高材生,或许,能在那里“偶遇”他呢?
她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在理工学院的教学楼和实验室附近徘徊了许久,目光不停地在来往的学生中搜寻,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希望一点点落空,心头的失落感更甚。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这位同学,请留步,你是不是……顾芷卿?”
顾芷卿愕然回首,只见一个身着深色长衫,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正含笑望着她。
这张脸有些模糊的熟悉感,她略一思索,记忆的闸门便打开了。
“束……束老师?”
她有些不确定地唤道。
眼前的男子正是束永安,她哥哥顾瑞卿在东北大学时的老师。
束永安其实年纪不大,只比哥哥顾瑞卿大三岁,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六岁,比顾芷卿大五岁而已。
他当年在东北大学任教时,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对还是中学生、常去学校找哥哥的顾芷卿颇为照顾。
顾芷卿还记得,他甚至还曾被哥哥邀请到家里做过客。
彼时,束永安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超越师生情谊的、让她有些不自在的热烈。
顾芷卿后来隐约听家里的佣人说过,束老师似乎对她有意。
然而,她的父亲,那位思想传统、对子女管教甚严的顾老爹,不知为何,对束永安始终不甚满意。
觉得他虽有才学,却家境普通,且略显锋芒毕露,并非女儿良配。
那时候的顾芷卿,心思全在学业上,对儿女情长之事懵懂又抗拒,自然也没有谈男朋友的打算。
便将这份微妙的情愫悄然搁置。
再后来,“九一八”事变爆发,东北沦陷,东北大学被迫南迁。
哥哥顾瑞卿便与束永安等一批师生一起,随学校辗转南下。
从此,天各一方,彼此便断了联系,算起来,已有两三年未见了。
“真的是你!芷卿!”
束永安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与兴奋,快步走上前来,
“我刚才看着背影就觉得像,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乡遇故知,尤其是在这烽火连天、背井离乡的年月,这份意外的重逢让束永安显得格外激动。
“束老师,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顾芷卿也有些感慨,先前因寻秦云不得的失落稍稍冲淡了些,
“我……我来报名,准备考西北大学的文学院。”
“文学院?好啊!”
束永安闻言更是高兴。
“巧了!我这次就是随着东北大学的教授团一起,应聘到西北大学任教的。
如今,也算是这里的老师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正好,我带你去文学院报名处看看吧,或许能帮上些忙。”
顾芷卿本想推辞,但看着束永安热情的眼神,又想到自己对新环境尚不熟悉,便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束老师了。”
束永安便带着顾芷卿,沿着校园里铺设着碎石的小径,朝文学院走去。
一路上,束永安和顾芷卿谈着离别东北后的情形。
顾芷卿才得知,原来不只束永安,还有许多东北大学的师生,因为时局动荡,最终选择了来到这相对安宁的大后方
——西安,加入了国立西北大学。
因此,今天来西北大学报名的学生,很大一部分都是像她一样,从东北大学辗转逃亡到西安的学生。
他们一路走着一路谈,说到顾芷卿的哥哥顾瑞卿,束永安也是不久前才得知顾瑞卿加入了东北军。
“参军好啊!”
束永安感慨道:
“我们总有一天要打回东北去。”
路上不时能遇到三五成群、背着行囊、脸上带着风霜却眼神坚毅的学生。
束永安显然在这些流亡学生中颇有声望,不断有人恭敬地向他问好:“束老师好!”
他也一一颔首回应,并热情地为顾芷卿介绍:
“这位是顾芷卿同学,也是我们东北来的。”
途中,他们遇见了好几拨熟悉的面孔,都是以前在东北大学时认识的老师或学长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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