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七年的夏日,荣国府的秋爽斋格外清净。院中的芭蕉长得正盛,宽大的叶片在风中舒展,滴着晨露的水珠,映着廊下的日光,泛着淡淡的青辉。探春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指尖轻抚着身前的一张古琴 —— 琴身通体呈淡青色,琴面雕刻着层层叠叠的蕉叶纹路,叶脉清晰如真,指尖触上去,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润,不像寻常木材的冰凉,反而带着几分海水的清润气息,这便是她平日最爱抚弄的 “蕉叶琴”。
“姑娘,这琴您都擦三遍了,再擦弦都要磨细了。” 丫鬟侍书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汤过来,笑着打趣,“方才林姑娘打发紫鹃来说,下午要过来和您论诗,您不如歇会儿,养养精神。”
探春抬头,放下手中的丝绢,指尖仍停在琴面的蕉叶纹上。这张琴是去年她生辰时,贾政偶然从一个古董商手中买来的,说是 “海外回流的古物,琴纹奇特,适合姑娘消遣”。可自她第一次触碰到这张琴,就觉得莫名亲切 —— 琴身的温润像极了母亲枕下那半块彩石的触感,蕉叶纹的青光更是让她想起降世夜那五彩流沙的光泽,连抚琴时,指尖总在某个音节上不自觉地停留,仿佛琴在引导她弹奏某种未识的曲调。
“我再弹一曲便歇。” 探春笑了笑,将绿豆汤推到一旁,抬手拨动琴弦。初时琴声舒缓,如流水潺潺,伴着院中的芭蕉叶声,格外清雅;渐渐地,她指尖力道加重,琴声变得激越起来,像狂风掠过海面,卷起层层浪涛,琴面的蕉叶纹突然泛出淡淡的青光,与琴弦的振动共鸣,在廊下漾开细碎的光晕。
侍书站在一旁,渐渐觉得不对劲 —— 院中的芭蕉叶明明只受微风拂动,却在琴声激越时剧烈摇晃,叶片上的露珠飞溅,像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力量;更奇的是,廊下的青石板竟传来细微的震动,与琴弦的节奏隐隐相合,震得她手中的茶碗微微作响。
“姑娘,您听……” 侍书刚要开口,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管家周瑞家的神色慌张地跑进来,连礼仪都顾不上了:“三姑娘!不好了!刚才海边传来消息,说是东海突然起了巨浪,拍得渔船都翻了,沿岸的庄子也被淹了,连京里都能感觉到震动,您快听听,这地面还在晃呢!”
探春的指尖猛地一顿,琴声戛然而止。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琴面泛着青光的蕉叶纹 —— 刚才琴声最激越时,她分明感觉到一股力量从琴身涌入指尖,再顺着琴弦扩散开来,而地面的震动,正是在琴声最烈时开始的。难道…… 这琴声与东海巨浪有关?
“周妈妈,震动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探春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周瑞嘉的想了想:“约莫一刻钟前吧,刚开始只是轻微晃,后来越来越明显,刚才您弹琴的时候,晃得最厉害!”
一刻钟前,正是她琴声开始激越的时候。探春的心猛地一沉,她站起身,重新走到琴前,深吸一口气,抬手再次拨动琴弦 —— 这次,她特意避开了之前激越的音节,只弹舒缓的调子。琴声流淌间,院中的震动渐渐减弱,周瑞家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晃了!真的不晃了!”
探春的指尖微微颤抖,她试着加重力道,弹起之前那段激越的旋律。果然,地面的震动再次传来,院外甚至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喧嚣声;她立刻收力,指尖轻轻抚过琴面的蕉叶纹,顺着叶脉的走向缓缓滑动 ——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随着她指尖的滑动,琴面的青光愈发浓郁,地面的震动瞬间平息,连院外的喧嚣声都淡了下去。
“这…… 这琴……” 侍书看得目瞪口呆,指着琴面的蕉叶纹,“姑娘,您看这纹路,刚才好像在发光!”
探春没有说话,她的注意力全在指尖的触感上 —— 抚过蕉叶纹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清凉的力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这股力量带着大海的气息,却又能镇住风浪的躁动,像极了太上老君当年用太极图挡弱水时的沉稳。她突然想起之前对这张琴的亲切感,想起降世夜的五彩流沙,想起母亲藏的彩石,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这张琴,或许不是普通的古物。
她俯身,轻轻将琴翻转过来。琴底的木质温润,刻着一行细小的篆字,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却仍能辨认出是 “天裂三尺,海平三千” 八个字。这八个字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探春的记忆 —— 她恍惚间想起某个模糊的梦境,梦里有裂开的天缝、倾泻的弱水,还有一道声音说 “你当偿三千弱水之债”。
“天裂三尺…… 海平三千……” 探春喃喃重复着,指尖抚过刻字,琴底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一股细碎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东海深处,一根泛着青光的石柱矗立在海底,柱身刻着蕉叶纹,挡住了汹涌的海流;石柱旁,十艘番邦贡船扬帆而过,船尾的铜铃轻响…… 这些画面像极了太虚幻境命册上的插画,也像极了她偶尔闪过的、不属于凡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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