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带来的消息与“定金”,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黑风寨高层激起了惊涛骇浪。冯唐即将节制北疆兵权的密旨,张永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杀机,让所有人都感到脖颈上缠绕的绞索正缓缓收紧。然而,那锦囊中关于冯唐副将贪墨的“铁证”,以及直通江南豪商的路径,又像黑暗中透出的一线微光,诱人而危险。
偏厅夜话后三日,李昊闭门不出,独自在悬挂的巨幅北疆地图前站了整整一夜。烛火明灭,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深邃的目光在地图上朔方、河西、漠南、乃至遥远的京城之间来回逡巡。他在推演,在权衡,在下一个关乎朔方卫数千人生死、乃至北疆未来格局的巨大赌注。
第四日清晨,晨光熹微,李昊推开房门,眼中血丝未退,却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绝。他立刻召见了石虎、赵大山、孙狗儿、陈老先生、苏云裳等核心心腹。
“局势,诸位都已清楚。”李昊开门见山,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冯唐、张永,欲将我朔方卫置于死地。退,是万丈深渊;进,或有一线生机。周氏此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其提供的刀,我们可以借来一用。”
“将军已有决断?”石虎沉声问。
“置之死地而后生。”李昊目光锐利如刀,“冯唐想节制北疆兵权?可以!但他得先有命、有本事接得住这烫手山芋!张永想构陷于我?也得看他派来的豺狼,能不能啃得动我朔方这块硬骨头!”
他快速下达一连串指令,语速快如爆豆,条理清晰,显是深思熟虑:
“孙狗儿!”
“卑职在!”
“两件事。第一,将冯唐副将贪墨的罪证,抄录数份,一份以绝密渠道急送京城杨廷和老大人处,不必署名,但要确保他能收到!另一份,散给那些与冯唐不睦的河西将校,把水搅浑!第二,动用一切力量,查!查冯唐大军粮草囤积点,行军路线,各部将校之间的矛盾,尤其是他与王贲之间的龃龉!我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到能让他焦头烂额的把柄!”
“卑职领命!定让冯唐后院起火!”孙狗儿眼中凶光一闪。
“石虎!”
“末将在!”
“全军进入临战状态!外松内紧!营垒防务,交给你,要做得滴水不漏,让冯唐派来的‘监军’挑不出半点毛病!但暗地里,挑选最精锐的斥候和跳荡兵,由你亲自指挥,进行山地、丛林、夜战强化训练,随时准备执行特殊任务!”
“末将明白!必练出一支可袭营、可斩首的尖刀!”石虎重重点头。
“赵大山!”
“俺在!”
“你的骑兵,是此战关键!我要你在一月之内,将骑兵机动能力提升到极致!多备驮马,演练长途奔袭,迂回包抄!目标不是正面击溃冯唐大军,而是像饿狼一样,专咬他的辎重队、传令兵,让他寝食难安,首尾不能相顾!”
“将军放心!俺的儿郎们早就憋着一股劲了!定让冯唐那厮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赵大山拍着胸脯吼道。
“陈老,云裳!”
“老朽(妾身)在!”
“后勤、医疗,是生命线!囤积粮草,加固仓库,尤其是黑风岭深处的几个秘仓,要万无一失!医疗队扩大规模,储备药材,尤其是金疮药、防疫药,多多益善!此战,可能会很惨烈,也很漫长。”
“老朽(妾身)定当竭尽全力,保障无误!”
“另外,”李昊看向陈老先生,“以我的名义,给王贲写一封信。语气要恭谦,陈述冯唐大军压境,恐引发边衅,恳请王将军以大局为重,予以斡旋。同时,隐隐透露冯唐似有吞并朔方、独霸北疆之意,点醒他唇亡齿寒的道理!”
“老朽明白,此乃驱狼斗虎,祸水东引之策。”陈老先生心领神会。
分派已定,李昊最后沉声道:“诸位,此乃我朔方卫存亡之战!胜,则海阔天空,北疆格局将为之一新;败,则万事皆休,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望诸位同心戮力,共渡此劫!”
“誓死追随将军!”众人齐声低吼,眼中燃烧着决死的战意。
整个朔方卫如同上紧发条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隐秘性运转起来。表面上,寨门依旧,巡防如常,甚至对即将到来的“监军”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恭顺”。但暗地里,一股股暗流汹涌澎湃。孙狗儿的谍报网络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各种真伪难辨的消息开始在河西军中和京城散播;石虎亲自挑选的五百精锐,在黑风岭深处进行着残酷的特种训练;赵大山的骑兵则化整为零,频繁出寨,演练着各种骚扰、突袭战术。
数日后,朝廷的旨意终于以明发上谕的形式,送达朔方。内容与周氏所言大同小异:为统筹北疆防务,有效清剿漠南胡患,特晋河西节度使冯唐为“北疆行营大都督”,节制朔方、河西、云内诸军事,朔方卫指挥佥事李昊所部,暂归其调遣。钦差监军太监曹广全,留驻朔方,“协理军务,抚慰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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