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是冰冷的,但数字从不撒谎。当它们被汇聚、整理并最终印在联邦统计局那厚重的白皮书上时,它们就变成了最震耳欲聋的呐喊。
9月20日,就在联邦大选的竞选活动即将拉开帷幕的前夕,一份名为《澳大拉西亚联邦人口与产业普查报告》的文件公布,并被送到了每一位议员、报社主编和工会领袖的案头。
这份报告是亚瑟授意,由马歇尔教授指导,联邦统计局耗时六个月,动用了数千名普查员,包括了新纳入的新西兰地区,所完成的一次彻底的国家体检。
在悉尼,《澳洲先驱报》的主编乔治·埃文斯敏锐地嗅到了这份枯燥报告背后所蕴含的爆炸性政治能量。他连夜撤掉了原本准备好的关于某位女明星绯闻的头版,换上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标题:《再见,牧羊人的国度;你好,工业巨人》。
报告的第一页,就展示了一个惊人的总数:620万人。
这是澳大拉西亚联邦的总人口。这其中,包含了原本澳大利亚大陆的430万人,以及新西兰带来的90多万人口,再加上这些年因为经济繁荣和战略人才引进计划而涌入的近100万移民。
这个数字,让这个年轻的联邦,在人口规模上已经超越了许多欧洲的中等国家。它不再是一个地广人稀的荒凉殖民地,而是一个拥有了相当规模内部市场的国家实体。
但真正让保守派感到脊背发凉的,是人口结构的剧变。
报告显示,居住在悉尼、墨尔本、奥克兰、阿德莱德、布里斯班以及新兴工业城市纽卡斯尔和奎那那等城市地区的人口,超过了总人口的55%。
城市化率的跨越式提升,意味着传统的选票版图被彻底颠覆。
过去,那些占据着广阔土地的牧场主和乡绅,依靠着“杰利蝾螈”式的选区划分(即通过不公平的选区边界划分来操纵选举结果),在议会中拥有着与其人口比例极不相称的话语权。他们代表着羊毛、小麦和保守的帝国忠诚。
而现在,报告用无可辩驳的数据指出:产业工人、技术人员、城市中产阶级和服务业从业者,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人口的主流。
在工业产值一栏,数据更是令人咋舌。得益于战争贸易的刺激和亚瑟的工业化政策,联邦的工业总产值在过去三年内翻了一番。钢铁、造船、采矿、机械制造和化工产业的产值,超过了羊毛和小麦的出口总额。
纽卡斯尔不再只是一个煤港,它已经是南半球的鲁尔区,它是新兴的能源与化工之都。
这份报告,实际上是一份给旧时代写下的判决书。
墨尔本,自由贸易党总部。
乔治·雷德爵士看着手中的报告,脸色铁青。他手里那杯昂贵的苏格兰威士忌已经温了,但他一口没喝。
“这不可能!”一位来自西维多利亚的保守派议员愤怒地吼道,“他们一定是在造假!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工人?我的选区里,每个人都是诚实的农民!”
“别骗自己了,亨利。”雷德爵士冷冷地打断了他,“去看看纽卡斯尔吧。那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吸尘器,把你的农民儿子都吸进去了。他们在那里拿着比种地高三倍的薪水,住在有电灯和自来水的公寓里,周末去电影院看戏。你觉得他们还会投票给你,让你去废除保护关税,让他们失业回家种地吗?”
雷德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墨尔本繁华的街道。电车穿梭,工厂的烟囱喷吐着黑烟。
“时代变了,先生们。”雷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这份报告,就是工党的宣战书。那个王子……他太狠了。他在选举前公布这个,就是告诉所有人,未来属于谁。”
与此同时,悉尼,工会大厦。
这里的气氛与墨尔本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兴奋和战斗的渴望。
克里斯·沃森,这位工党内备受尊敬的前领袖,正拿着报告,对着一群年轻的工会骨干微笑着。而在他身边,则是现任工党领袖、激进的比利·休斯。
“看这里,兄弟们。”休斯指着报告上的一行数据,“‘全联邦注册工会会员人数,突破八十万。’八十万!这是我们的军队!这是我们的铁票!”
“亚瑟殿下给了我们一把剑。”沃森温和地说,“这份报告证明了我们一直以来的主张:这个国家是靠工人的双手建立起来的,而不是靠那些绅士们的下午茶。”
“我们要在这次大选中,把这八十万变成议会里的席位。”休斯挥舞着拳头,“我们要推行八小时工作制的联邦立法,我们要建立养老金制度,我们要让那些靠地租吸血的人交出他们的利润!”
“但是,比利,”沃森提醒道,“别忘了我们的盟友。没有殿下的默许,这份报告出不来。我们在竞选中,不能攻击王室,不能攻击联邦宫。我们要把矛头对准那些保守党人。”
“放心吧。”休斯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我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殿下需要一个强大的工业国,我们需要工人的权益。这并不矛盾。我们会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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