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那间隐秘的审讯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康萨保瘫跪在地,涕泪横流,肥胖的身躯因极度的恐惧而筛糠般抖动,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反复哭嚎着“被逼无奈”、“不知去向”的陈词滥调。那本摊开的、内藏惊天秘密的华丽账册,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沈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玄色官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阴影,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足以将人吞噬的怒涛与冰冷的审视。
“被逼无奈?”沈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破康萨保的哭嚎,“康萨保,你真当本官是三岁孩童不成?如此巨量的禁物原料交易,对方仅凭一句虚无缥缈的威胁,便能让你这纵横商海数十载的老狐狸俯首帖耳、甘冒抄家灭族之险?那蒙面人若非握有你绝对无法承受的把柄,便是许下了你无法拒绝的天价!更或者…”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你与他,本就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卷五‘海龙帮’的旧账,你当真以为…抹干净了?”
“明府!天地良心啊!”康萨保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鼻涕眼泪,眼神惊惶绝望,“小老儿…小老儿上次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事后…事后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还敢勾结这等亡命之徒啊!那人…那人手里…有…有小老儿当年…当年为海龙帮私运军械的…原始凭据!上面…上面有小老儿的亲笔画押和私印!他…他说了,只要小老儿敢不听话,或者走漏半点风声…那东西…立刻就会出现在御史台的案头!小老儿…小老儿全家老小几十口…都得…都得人头落地啊!” 他嘶声力竭,恐惧深入骨髓,显然那份“把柄”的致命程度远超想象。
“原始凭据…”沈砚眼中厉芒一闪。这确实比单纯的口头威胁更具毁灭性!但他并未就此放过:“即便如此,那蒙面人总不会连一丝特征都未显露!交易数次,你康萨保阅人无数,难道连他高矮胖瘦、口音习惯、甚至…身上某个特殊的标记都毫无印象?说!若有半句虚言,本官即刻让你尝尝大理寺刑房的滋味!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那‘原始凭据’来得快!”
森冷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刀锋,悬在康萨保头顶。他浑身剧颤,绿豆般的眼珠疯狂转动,似乎在拼命挖掘记忆深处的碎片。“特征…特征…”他哆哆嗦嗦地念叨着,汗水顺着肥硕的下巴滴落,“他…他每次来都裹得严严实实…声音…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很哑…像…像砂纸在磨…身量…身量不算很高…比明府您矮半个头…身形…身形有些…有些单薄,不似习武之人…走路…走路步子很轻…像…像猫一样…”
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尽是些模糊的轮廓。沈砚的耐心在一点点耗尽,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就在此时,一直沉默审视着账册上那个简略蒙面人侧影符号的林岚,忽然清冷开口:
“康萨保,你仔细看这个符号。”她将账册推到康萨保眼前,指尖点在那个代表“神秘买家”的潦草人形上,“此人虽蒙面,但画者(很可能是康萨保自己或心腹账房)特意在他左侧眉弓的位置,画了一道极短的、向下倾斜的断痕。这是随意涂抹,还是…你亲眼所见?”
那道断痕极其细微,若非林岚点出,几乎会被忽略。康萨保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到账册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那道短痕,仿佛要将它刻进脑子里!几息之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激动而尖利:
“对!对!断眉!是他!小老儿想起来了!有一次…最后一次交易的时候!他…他弯腰点验货箱里的睡火莲花蜜,动作有点急,蒙面的布巾被箱子上的铜角…稍稍勾了一下!就…就那么一瞬间!小老儿瞥见他左边眉毛…靠近眉梢的地方!有一道很短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过的旧疤!是断的!就是这个样子!没错!就是这个位置!” 他指着账册上的符号,手指因激动而颤抖。
断眉!左侧眉梢旧疤!
这个极其细微、却独一无二的面部特征,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迷雾!
沈砚与林岚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骤然亮起的锐芒!
“来人!”沈砚猛地转身,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大理寺画影图形第一等的画师!带齐所有工具!立刻!马上!”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画师被带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捧着画板和颜料箱的助手。审讯室内迅速清场,只留下沈砚、林岚、画师和瘫在地上、如同虚脱般的康萨保。
“康萨保,”沈砚的声音不容置疑,“把你记忆中那个蒙面人的所有特征,尤其是那道断眉疤痕的形状、位置、走向,给画师说清楚!若有半分差池,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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