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打得精,心眼歪了秤——那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故事》
建安三年的冬天,下邳城的雪下得正紧。
吕布被捆在白门楼下的柱子上,玄甲上的雪化成水,顺着锁链滴滴答答往下淌。他仰着脖子往城楼上喊,声音里带着平日里少有的谄媚:明公擒了我,何愁天下不定?我吕布愿为明公马前卒,冲锋陷阵,保管扫平四海!
城楼上的曹操裹紧了狐裘,哈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他低头看着那个被冻得嘴唇发紫的男人,心里头跟打翻了五味瓶。论武艺,这吕布确实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手,当年虎牢关前,三英战吕布都没能占着便宜,这样的人才,乱世里谁不想要?
旁边的刘备拢着袖子,忽然慢悠悠地说:孟德公忘了丁原和董卓了?
曹操心里一下。丁原是吕布的第一个义父,被他亲手砍了脑袋;董卓是第二个,照样死在他戟下。这等反复无常的主儿,今天能为了活命归顺,明天就能为了更大的好处捅自己一刀。他朝楼下摆了摆手,声音冷得像冰:拖下去,缢死。
吕布的骂声顺着风雪飘上来,越来越远,最后被北风咽了回去。曹操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心里头那点对的热望,被这彻骨的寒意浇下去大半。乱世是要才,可要是这才长在狼崽子身上,喂得越肥,咬起人来越狠。
这事儿过去没几年,建安二十四年的秋天,曹操在斜谷界口啃着鸡肋,正犯愁要不要进兵。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说是杨修已经吩咐士兵收拾行装,准备撤军了。
他怎么知道我要撤军?曹操把手里的鸡肋往案上一拍,竹筷都震得跳了跳。
侍卫低着头回话:杨主簿说,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明公这是要班师了。
曹操盯着帐外飘落的梧桐叶,忽然想起这杨修的种种来。这小子确实聪明,建安七子之一,才思敏捷得不像话。当年曹操在相府门上写个字,别人都摸不着头脑,就他一眼看出是嫌门太阔;一盒酥饼,他能解出一人一口酥,带着众人分食了,还振振有词说是主公的意思。
可这聪明劲儿,用得不是地方。
曹操眯起眼,想起去年曹植私开司马门的事。若不是杨修在背后出主意,教曹植怎么应付自己的考问,那小子怎敢如此放肆?这聪明成了揣度上意的利器,成了结党营私的工具,就像把锋利的刀递到了想捅自己的人手里。
把杨修叫来。曹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杨修进来时还带着几分得意,似乎觉得自己猜中了主公的心思,是件能耐事。直到曹操把一杯毒酒推到他面前,他才慌了神,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明公,我何罪之有?
你没罪。曹操看着他煞白的脸,想起当年初见时,这年轻人挥斥方遒的模样,心里头竟有些涩,是你的聪明,太碍眼了。
毒酒入喉,杨修捂着胸口倒下去的时候,眼睛还瞪得溜圆,大概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这过人的才智,怎么就成了催命符。曹操望着帐外渐沉的暮色,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聪明要是没了厚道兜底,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时光一晃,到了清朝咸丰年间,江南的雨总是缠缠绵绵的。
林则徐坐在杭州府的书房里,手里捏着一封刚拆的信,信纸都被他捏出了褶皱。信是金安清写的,字里行间全是对时局的洞见,尤其是关于漕运改革的法子,条条切中要害,看得出来是个难得的经济奇才。
这人确实有本事。林则徐对着油灯叹了口气。前阵子他被革职流放,是这金安清在暗地里周转,又是疏通关系,又是筹措银两,硬是把他从发配伊犁的死路上拉了回来。这份情,他记着;这份才,他也认。
可府里的老管家进来回话时,脸上带着难色:大人,账房查了,上个月拨给灾民的赈灾款,少了三千两,经手的小吏说是......说是金先生借去周转,还说很快就还。
林则徐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金安清刚到府里当幕僚时,那副精明干练的样子。算盘打得噼啪响,账册理得清清楚楚,可就是眼神里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活泛,像是总在盘算着什么。前几天他还发现,金安清把府里闲置的几间铺面偷偷租了出去,租金全揣进了自己腰包。
请金先生来。林则徐把信纸抚平,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块。
金安清进来时满面春风,手里还拿着本账册:大人,您看我新拟的盐税改革方案,这么一来,每年至少能多收二十万两......
金先生。林则徐打断他,把一锭银子推过去,这是你替我奔走的辛苦费,另有二百两,是给你路上的盘缠。
金安清脸上的笑僵住了:大人这是......
你的才,我佩服。林则徐看着他,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温和,可你的道,我不敢同路。我林则徐为官一世,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夜里睡得安稳。你这聪明才智,该去寻个能容你的地方,只是这林则徐幕府四个字,留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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