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鎏金铜鹤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我(凌苍)高踞龙椅之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玄铁扶手的饕餮纹。殿外传来环佩叮当的轻响,比往日朝会的甲胄铿锵多了几分异样的韵律,像有尾无形的羽毛正搔刮着心尖。
凤清羽出现时,整座大殿的呼吸都凝滞了。
南国公主褪去了往日火羽般绚烂的宫装,一袭月白襦裙衬得肌肤胜雪,乌发仅用一支碧玉簪绾起。那曾缀满南海珍珠的绣鞋换成了素面布鞋,裙摆下若隐若现的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唯有鬓边那朵风干的凤凰花,固执地保留着故国最后的艳色。
罪国余孽凤清羽,参见大苍皇帝陛下。她盈盈下拜,裙摆展开如折翼的蝶。玉首触地时,我看见她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那不是恐惧,倒像是某种倔强的隐忍。
阶下文武百官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有惋惜,有鄙夷,唯独没有怜悯——这便是亡国公主的宿命。我注意到墨尘执笏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那双总是含笑的狐狸眼此刻正闪烁着探究的光。
抬起头来。我的声音比预想中沙哑。
凤清羽缓缓抬眸,那双曾盛满南国春光的杏眼此刻像蒙尘的琉璃。她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双手高举过顶,动作标准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南国传国玉玺在此,愿献与陛下,祈九域永享太平。
内侍正要上前,她却忽然开口:陛下可知这玉玺背后的故事?玉指轻抚盒面雕花,传说初代南帝以心头血浸染和氏璧,方得此玺。千百年来,历任君主皆以血脉滋养,故而玺中封存着南国兴衰的记忆。
墨尘轻咳一声:公主既已归降,何必再提亡国之物的来历。
正因为归降,才要言明。凤清羽忽然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像只竖起尾巴的灵狐,就像清羽此刻献上的,不仅是玉玺,更是南国千万子民的记忆。陛下若要执掌这方土地,总得知晓他们记得什么,遗忘什么。
殿内骤然安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这只落难的狐系公主竟还敢在我的朝堂上玩弄辞令,用亡国之痛来要挟君王。我能看见雷啸天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蛮牛已经悄悄往前挪了半步。
我身体前倾,狮王的威压如潮水般涌向阶下,那依公主之见,朕该如何处置这?
凤清羽的裙摆又开始轻微颤抖,却倔强地迎上我的目光:清羽愿为陛下保管这些记忆。她忽然解开腰间玉佩,此乃南国秘府钥匙,内藏历代君主手札。臣女愿以余生为陛下解读南国旧事,只求陛下允我——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常伴左右。
金銮殿的梁柱似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个亡国公主竟胆求为嫔妃?我看见墨尘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而雷啸天的拳头已经攥得发白。
心头那股狮系本能的占有欲突然苏醒,像被挑衅的猛兽。这只狡黠的狐狸明知故国已灭,却用最温柔的方式亮出了爪牙——她献上的哪里是玉玺,分明是要将自己这只绝色猎物送入虎口,再用所谓的做锁链,将猎人牢牢缠住。
陛下!墨尘上前一步,朝服下摆扫过金砖地面,南国初定,立亡国公主为妃恐失民心——
墨相多虑了。我打断他,目光始终锁在凤清羽身上。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那故作镇定的模样让我想起猎场上见过的幼狐,明知落入陷阱却不肯垂尾乞怜。
帝王的理智在脑海中咆哮,狮王的野性却在血液里沸腾。我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南国密林中初见她的模样:那时她女扮男装,手持长弓立于树梢,红衣猎猎如烈火燎原。为了逼她现身,我故意射伤她坐骑,却在她坠落瞬间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了她。
朕允你。
三个字落地时,凤清羽的肩膀剧烈一颤。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狂喜与惶惑,像打翻了调色盘。我看见她指尖的锦盒微微倾斜,露出一角温润的玉色——那方浸染了十三个王朝血泪的玉玺,此刻竟不如她眸中那点水光耀眼。
但朕有条件。我缓缓起身,玄色龙袍垂落如夜,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南国公主,只是朕的御前侍读。未经传召,不得踏入后宫半步。
凤清羽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化为更深的苍白。她深深叩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臣女...遵旨。锦盒与地面碰撞发出闷响,那方象征南国百年基业的玉玺,终究没能落在帝王的掌心。
散朝后,我独自登上角楼。墨尘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带着狐系谋士特有的轻盈:陛下真要留那只狐狸在身边?
你觉得她像什么?我望着宫墙外初绿的树梢,昨夜那场春雨洗得枝头嫩芽格外鲜亮。
像淬毒的玉簪。墨尘的声音带着笑意,看着华美,实则暗藏杀机。
我忽然想起凤清羽鬓边那朵凤凰花,明知花期已过,却依然保持着绽放的姿态。这只狐系公主用最温顺的方式布下了最危险的局——她献上的不是臣服,而是一场豪赌,赌我会在帝王的理智与男人的欲望间摇摆,赌这只雄狮终会为她折爪。
传旨内务府,我转身走向回廊,龙袍拂过处,留下淡淡的龙涎香,给御前侍读凤清羽在文渊阁旁收拾一处院落。告诉她,明日卯时起,随朕批阅南国奏折。
墨尘的脚步声停顿在原地。我知道他此刻定在抚须微笑,那只老狐狸最擅长从帝王的每道谕旨里解读出十三种深意。但他永远不会明白,方才在金銮殿上,当凤清羽颤抖着捧上玉玺时,我分明看见她眼底深处燃起的不是求生欲,而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那是困兽犹斗的孤勇,是飞蛾扑火的决绝,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夜风从角楼缝隙灌入,吹动我腰间悬挂的玉佩。那是凤清羽今日落在殿上的信物,触手温润,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微凉。掌心忽然传来刺痛,原来不知何时,玄铁扶手的饕餮纹已在掌心刻出四道血痕。
帝王的理智与狮王的占有欲仍在激烈厮杀,而那只狡黠的狐狸,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我的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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