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南海的海面上。“破浪号” 的引擎低低轰鸣着,螺旋桨搅碎海面的银辉,在身后拖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水痕。甲板上的风还带着雨后的湿冷,苟大胆靠在桅杆上,右手始终攥着腰间的弯刀 —— 白天跟王船老一起攥了三个时辰舵盘,此刻胳膊还在隐隐发酸,但守夜的差事容不得半分松懈,他时不时揉着发麻的指尖,目光扫过漆黑的海面。
忽然,一阵异样的寒意顺着后颈爬上来。不是海风的冷,是那种像被毒蛇盯上的阴寒,让他瞬间竖起了汗毛。苟大胆猛地抬头,视线扫过西北方向的夜空,瞳孔骤然收缩 —— 那里悬着一点红光,淡得像快要熄灭的烛火,却在墨色的天幕下格外扎眼。
他起初以为是远处渔船的灯,可盯着看了片刻便觉不对:星星的光要么是冷白,要么是泛着淡蓝的微光,从没有这样的红,像凝固的血滴在黑布上,一动不动,既不随海风摇曳,也不似航标灯那般规律闪烁,就那么定定地钉在天与海的交界处,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
“喂!都出来看看!” 苟大胆的声音压得又急又低,抬手拍着旁边的船舱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不敢大声喊,总觉得那红光像有灵性,怕惊扰了什么不该惊扰的东西。
船舱里的人被他惊醒,苟咚希最先冲出来,身上还披着件干燥的麻布短褂,右手攥着半出鞘的守脉剑,剑刃在星光下泛着冷冽的青光。“怎么了?” 他顺着苟大胆指的方向望去,刚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那光…… 不对劲。”
凌月紧随其后,莹白的玉笛已经握在手里,笛身泛着淡淡的温润光泽。她眯起眼盯着那道红光,指尖在笛孔上无意识地摩挲,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是死气。比之前遇到的骨殖舟重三倍不止,而且这股气息很古老,像是沉在海底几百年的东西,正顺着海风往这边飘。”
张日山和苟万三也陆续走出船舱,张日山从背包里掏出夜视镜,金属镜架卡在鼻梁上,他调了调焦距,原本模糊的红光瞬间清晰了几分。“是船。”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凝重,手指着红光下方的海面,“你看,红光下面有船的轮廓,没有帆,船身是黑色的,像是蒙着一层腐烂的破布,在浪上飘着却没有摇晃。”
苟万三赶紧把怀里的《南海异闻录》摊开,借着船舱透出的油灯微光飞快翻动纸页,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发出 “沙沙” 的轻响:“会不会是幽冥船追上来了?可之前幽冥船的光都是骨矛的冷光,从没见过这种红光……”
“不是幽冥船。” 凌月突然开口,玉笛的笛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玄音的感应让她格外敏锐,“我能察觉到幽冥阁的阴邪气息,但那艘船上没有 —— 它的气息更纯粹,是死物聚积的怨气,不含半点活人的气息。”
王船老拄着根檀木杖慢慢走过来,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他却没去扶,只是眯着眼盯着那道红光。看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老人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在发颤:“是…… 是‘引魂船’!老辈人传了几百年的邪物!说南海深处有艘沉了的古船,满船的人都淹死了,怨气不散,夜里就会飘在海面上,船首挂着盏红灯笼,专引活人的魂魄,只要被它盯上,船迟早会被拖进海底喂鱼!”
“红灯笼?” 苟咚希凑到张日山的夜视镜旁,镜片里的景象瞬间清晰 —— 那道红光的源头,果然是船首悬挂的一盏灯笼。灯笼纸是暗红色的,像是被血浸透后晒干,边缘破了几个洞,里面的光却亮得诡异,既不晃动也不减弱,把船首的轮廓照得朦朦胧胧。他还注意到,船舷两侧挂着些细长的东西,被红光照着泛着惨白的光,像是…… 人的骸骨。
就在这时,那盏红灯笼突然晃了一下。不是被海风吹动的那种摇晃,而是像有人在船首伸手碰了它一下,红光瞬间亮了三分,连带着那艘黑船的轮廓都清晰了不少。船身布满了破洞,露出里面发黑的木板,有些地方还挂着水草,显然在海底沉过很久,可此刻却像幽灵似的浮在海面上,连一点下沉的迹象都没有。
“它动了!” 苟小怂的声音从船舱门口传来,他裹着件过大的棉外套,小手紧紧抓着门框,眼眶因为害怕而泛红,却还是倔强地盯着那艘黑船,“它在朝我们这边转!”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艘黑船原本停在远处的海面上,此刻竟缓缓调转了船头,红灯笼的光正好对准 “破浪号” 的方向。它在浪尖上滑行,没有半点声音,既没有木桨划水的动静,也没有引擎的轰鸣,就像一片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逼近。
凌月立刻把玉笛凑到唇边,清越的笛音瞬间在夜空中炸开,比白天应对风暴时更急促,也更有力。一道莹白色的光膜从笛音中散开,像罩子似的裹住整个 “破浪号”,在夜色里泛着柔和却坚定的光芒 —— 这是玄音屏障,能挡住阴邪之气的侵袭。“它的怨气太重了,” 凌月的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屏障只能暂时挡住,撑不了半个时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