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南那片靠着半截水渠“吊着命”的田地回到客卿府,陈默身上似乎还沾着那股泥土和绝望混合的气息。他刚灌下一大瓢凉水,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心里的荒谬感,门外就传来了急促而略带谄媚的通报声。
“客卿!客卿大喜啊!” 申阳身边的一名近侍,带着几个捧着漆盘的小宦官,不等通传便满脸堆笑地闯了进来。那架势,不像来传令,倒像来报丧——哦不,报喜,只是这喜报透着一种迫不及待的虚浮。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大喜?他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跟听到系统提示音一样条件反射地觉得没好事。难道是汉军打过来了?还是项羽终于不耐烦要亲自来碾死这只蚂蚁了?
近侍可不管陈默脸上那副“你又想干嘛”的表情,展开一卷做工精致的帛书,用他那特有的、尖细而夸张的腔调朗声念道:“王令:客卿默,自履职以来,恪尽职守,通商惠贾,府库渐盈,民得微安……嗯,就是很有功劳!特赐金百镒,帛五十匹,美玉一双,以彰其功!望卿再接再厉,勿负本王厚望!”
念完,近侍将帛书恭敬递给还在发愣的陈默,然后示意小宦官将漆盘奉上。盘子里,黄澄澄的金饼、色彩鲜艳的丝绸、还有那对温润无瑕的玉璧,在略显昏暗的客卿府里,散发出一种刺眼而虚幻的光芒。
陈默看着这些东西,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想笑。一种极度讽刺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大笑。
府库渐盈? 是,靠着对汉贸易,确实进来了一些盐和铜,还有大量华而不实的奢侈品,但军粮账目还是一团乱麻,真正该收的田税被宗室层层盘剥,这点“盈”恐怕连填补窟窿都不够。
民得微安? 是指西市能买到稍微便宜点的盐,还是指南城那几十亩地靠着废渠勉强不死?这“微安”脆弱得就像狂风里的蛛网,而赏赐的理由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这赏赐,与其说是对他“功劳”的肯定,不如说是申阳的一种政治表演,一种心虚的安抚,或者说,是一种“养猪”策略——用这点金银珠宝,堵住他的嘴,让他继续安心当那个负责背锅和吸引火力的“客卿”。
“臣……谢大王厚赏。”陈默压下心中的翻腾,面无表情地躬身行礼,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没有推辞,因为他知道推辞只会引来更多的猜忌和麻烦。在这个烂泥潭里,给你,你就拿着,哪怕是烫手的山芋,甚至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近侍对陈默的冷淡反应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客卿真是宠辱不惊,高人风范啊!大王还说了,明日朝会,要当着众臣的面,再次嘉奖客卿呢!到时候,看还有谁敢说闲话!” 这话里话外,透着挑拨和暗示,仿佛在说:看,大王多看重你,那些跟你作对的人,大王都记着呢。
陈默心里冷笑。当着众臣嘉奖?这是嫌他死得不够快,要再把他架在火上烤一烤吧?熊启、宜阳乡侯那帮人,看到这赏赐,听到这嘉奖,眼里的妒火怕是能把这客卿府给点着了。
“有劳中贵人传达谢意。”陈默依旧不咸不淡地回应,示意旁边目瞪口呆的小仆役接过赏赐。那小仆役看着金光闪闪的财物,手都在发抖,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送走宫里的使者,客卿府暂时恢复了安静。那几盘赏赐就摆在堂屋的案几上,与这府邸的简陋格格不入,像几个闯错了门的暴发户。
小仆役和其他几个下人围着赏赐,想看又不敢碰,脸上洋溢着真实的喜悦。对他们来说,主家得赏,意味着地位稳固,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也能好过点。这是最朴素的生存逻辑。
“客卿,这些……收进库房吗?”小仆役兴奋地问。
陈默走过去,拿起一块金饼,入手沉甸甸的,冰冷坚硬。这玩意儿,在太平年月能买良田千亩,僮仆成群。但在这乱世,尤其是在河南国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上,它的购买力能持续多久?恐怕一旦城破,这些东西瞬间就会成为催命符。
他又摸了摸那些光滑的丝绸,手感细腻,是底层百姓一辈子都穿不起的奢侈品。还有那对玉璧,晶莹剔透,象征着贵族的高雅身份。可惜,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高雅,而是一把能保护自己的刀,或者一群能听他指挥的兵。
“收起来吧。”陈默意兴阑珊地摆摆手,“锁好,没什么急用就别动。”
他对这些赏赐毫无占有欲,反而觉得它们像是一副华丽的镣铐。申阳用这些东西买走的,是他最后一点可能“掀桌子”的潜在风险,把他牢牢绑在了河南国这辆战车上,直到车毁人亡。
【叮!检测到宿主获得阶段性(虚假)成就奖励。系统解析:此乃典型的“精神补偿”与“危机转移”手段。用微不足道的物质奖励(对君王而言),掩盖核心矛盾,安抚(圈养)可能产生不稳定因素的个体。通俗来讲,这叫“给个甜枣,让你继续挨揍”。系统评估:该赏赐对提升宿主生存几率为**负贡献**(吸引力火力+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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