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既下,气氛立刻变得不同。
青禾连续几日都基本宿在诊所里,每天从早到晚照顾王栓柱,力求在术前尽量将他的身体调整至最佳状态。
几日后,王栓柱的情况好了一些,还能喂进去一点米汤。
青禾觉得事不宜迟,抓紧动作准备手术。
手术当天,豆子作为器械护士(哈哈哈哈莫名觉得好笑),利落的准备了一把薄刃小尖刀、一枚三棱铍针、还有煮过的干净软布、棉线等物,一一用托盘端了进来。
吴老亲自检查了铍针的锋刃,又命豆子再去烧一锅滚水,将待用的布巾、棉线重新投入沸水中滚煮。
这已经是当下能做到最接近“无菌”概念的操作了。
隔间里,油灯被拨得更亮了些。青禾用热水和皂角反复净手,直到皮肤微微发红。她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王栓柱,深吸了一口气,对吴老点了点头。
麻沸散的配方吴老倒是简要摸索过一版,但是成分难以获取,需要纯度极高的曼陀罗、乌头、大吗、闹羊花、附子等物,一时间不好凑齐。
今天青禾只能给王栓柱用了点莨菪子,其主要成分是东莨菪碱,有一定的镇静止痛作用,但估计效果不会太好,其他的,就只能全凭一鼓作气了。
吴老示意豆子上前,帮忙按住王栓柱的身体,避免他因为操作的剧痛而挣扎。
青禾摸索了片刻,选定触之有明显波动感的位置,先用蘸了烧酒的棉团再次擦拭消毒,然后用左手拇指和食指固定住坏死的皮肤边缘,右手稳稳捏住了三棱铍针,刺入。
针尖刺入的瞬间,昏迷中的王栓柱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痛苦的呜咽。豆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他按住。
青禾心无旁骛,手下稳如磐石,凭着对人体解剖结构的了解和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控制着针尖刺入的深度和角度。
当手下传来突破阻力的感觉,说明针尖已经进入脓腔,她立刻变换手法,用铍针锋利的棱刃在内部小心地扩大创口,随即迅速撤针。
几乎是同时,一股黄绿相间的脓液顺着针孔汹涌而出,瞬间染透了底下垫着的旧布,粘稠腥臭的味道刺鼻难闻,熏得豆子差点松开压着王栓柱的手。
脓液量竟如此之多,流淌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变为稀薄的血水。
青禾不敢停歇,又拿起那把小尖刀,在吴老的指导下,谨慎地修剪掉创口周围一些明显已经坏死的腐肉。她的动作又快又准,因为太过专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也不敢分神去擦。
直到看到创口内露出的新鲜肉芽组织,确认引流通畅,她才松了口气。又用沸水煮过的软布蘸着温热的甘草药汤,小心地将创口周围擦拭干净。
最后,她取来吴老特制的“如意金黄散”,加入清茶调成糊状,用光滑的玉板均匀地敷在创口及其周围,再用干净的细白布松松包扎固定,以免衣物摩擦。
这一番操作下来,虽不过两刻钟,青禾却觉得像是打了一场硬仗,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
吴老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断给青禾点赞。
这丫头,胆大心细,手下有准头,是个学外伤科的好苗子。
术后的护理更是关键。
青禾几乎住在了诊所里,日夜不离。
她按照调整后的方子亲自煎药,再耐心地一小勺一小勺喂给。
方子是和吴老斟酌了好几次才敲定下来的,以黄芪为君,佐以参须、白术、茯苓等,药性温和却力专,旨在固本培元,吊住王栓柱微弱的气息。
对于膝盖的创口护理,她更是精心。每天雷打不动的按时更换敷料,还要仔细地观察脓液色泽、质地和量的变化。
起初几日,脓液仍旧比较多,气味也腥臭,但她毫不嫌弃,一遍遍清洗、上药。
慢慢的,王栓柱的状态好一些了,青禾又开始尝试着加入一些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比如金银花、蒲公英等,调整外敷药的配伍。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
从八月二十五手术,到九月下旬,整整一个多月。
这期间,王栓柱的病情几经反复。有过几次发热,创口也出现红肿加剧的迹象,每一次都让青禾的心提到嗓子眼。但经过她与吴老反复商讨,调整药方,日夜守候,最终都万幸转危为安。
王栓柱的高烧渐渐退去,脉象从若有若无也开始变得稍显有力。
最令人欣喜的是他膝盖的创口好得比想象要快,脓液每天都可以感觉到在逐渐减少,颜色也由黄绿转为清稀,周围可怕的青紫色慢慢消退,红肿也消减下去,新鲜的红色肉芽组织开始从创口底部生长出来。
到了九月末,秋意已浓。
王栓柱虽然依旧消瘦,但脸上已有了活气,眼神也不再是死寂一片。
他甚至能在豆子的搀扶下坐起来,偶尔还能尝试着将左腿缓缓垂到床沿,活动一下脚踝。
这一幕让忙碌了一个多月的青禾几乎落下泪来。这一个月,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刚搬到怀柔的时候,也因为饮食清单瘦了点,但是后来长期上山采药,爬山锻炼后看起来就没那么单薄了,甚至还有点干练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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