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雨还沾在衣角，林薇就已攥着卷边的地图，跟着沈知远踏上了往蜀地的路。离开扬州那日，吴大夫塞来一陶罐莲子羹，说江南的莲子养人，让他们路上热着喝；船夫也撑着伞送了老远，直到船影融进烟雨里，还在挥着手喊 “早些回来”。林薇把这些牵挂折进布包，连同苏沐缝的雨披、陆衍给的短刀，一并背在身上 —— 这行囊里装的，早已不只是医具，更是跨越时空的羁绊。
蜀地的山路比想象中更险。越往青城山走，雾气越浓，白蒙蒙的雾像扯不开的棉絮，缠在松枝上、绕在石阶间，连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都被吸得模糊。林薇的靴底沾了湿泥，好几次差点打滑，沈知远总是及时伸手扶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过来，比山涧的暖阳更让人安心。“慢些走，” 他替她拂去发间的雾珠，眼底盛着柔意，“青城山的雾最会骗人，看着软，藏着的石头却能硌疼脚。”
走了约莫三日，他们在山脚下遇到一个背着竹篓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淡青色的纹路 —— 像极了树皮的纹理，却泛着诡异的光。少年见他们背着药箱，扑通就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医官！救救我们村吧！山里的人都长了‘木皮’，咳出来的痰里都带着木屑，好多人已经不能动了！”
林薇心里一紧，立刻蹲下身，指尖轻轻触到少年的小腿 —— 纹路下的皮肤硬得像木头，却隐隐透着寒气。她掏出银簪，往纹路上一戳，银簪瞬间变成淡青色，比扬州的水瘴菌颜色更深，还带着一股松针的涩味。“是木瘴菌。” 她抬头看向沈知远，两人眼里都藏着凝重 —— 这是继毒沼暗菌、扬州水瘴菌后，第三种变异菌，显然比前两种更棘手。
少年叫阿禾，是山坳里清溪村的，村里三十多口人，一半都染了病。跟着阿禾往村里走时，林薇摸出通讯器，屏幕果然亮了，淡青色的光跳着，显示着：“青城山清溪村区域，时空锚点信号强烈，木瘴菌核心藏于‘三清观’古木下。”
清溪村藏在云雾深处，泥土路两旁的老松都泛着淡青色，树皮上的纹路像人脸，狰狞得吓人。村口的老槐树下，躺着几个村民，他们的手臂已经完全变成了木色，指尖还冒出细小的松针，呼吸时胸口起伏得艰难，像生锈的风箱。一个白发老婆婆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个三岁的孩童，孩童的脸颊上爬着淡青色纹路，嘴里喃喃喊着 “饿”，却连张嘴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病是半个月前开始的。” 阿禾的娘端来一碗山泉水，声音发颤，“先是村东头的李伯，上山砍柴后就说浑身发僵，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这样。我们去三清观求过道长，可观里的玄清道长说，这是山神发怒，要我们搬离青城山……”
“玄清道长？” 林薇抓住关键词，通讯器的光突然闪了闪，屏幕上跳出一行模糊的字：“检测到青铜书签能量波动，与玄清相关。”
沈知远替村民诊脉时，林薇悄悄问阿禾：“三清观在哪里？玄清道长是什么时候来的？” 阿禾挠了挠头，想了想说：“观在山顶，听说有上百年了，玄清道长是去年来的，穿着青袍，会画符驱邪，村里的人都信他。”
当天傍晚，林薇和沈知远决定去三清观找玄清。阿禾要跟着，被林薇劝住了：“你留在村里，帮我们照看病人，我们很快就回来。” 她掏出一小包雄黄粉和薄荷末，教阿禾撒在病人周围，“这能暂时压制瘴菌，别让他们碰山里的草木。”
往山顶走的雾更浓了，连彼此的身影都变得模糊。沈知远从药箱里掏出个铜铃，每隔几步就摇一下 —— 这是他从长安带来的，说山里的精怪怕铃声，其实是怕林薇走丢，想让她循着铃声跟上。“还记得在毒沼时，你也这样护着我吗？” 林薇突然开口，雾里的声音软乎乎的，“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喂毒蛭了，是你把我拉到身后。”
沈知远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雾中的轮廓温柔得像幅水墨画：“那时候就想，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让你出事。现在也是。”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青城山的雾再浓，我们一起走，就不会迷路。”
三清观藏在云雾最浓的地方，朱红色的大门漆皮剥落，门楣上的 “三清观” 匾额裂着缝，却透着一股肃穆。推开门时，门轴发出 “吱呀” 的声响，惊得檐下的灰雀扑棱棱飞走。院子里的古松长得极高，树干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皮上的纹路和村民身上的木瘴菌纹路一模一样，泛着淡青色的光。
“二位从长安来？”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殿内传来，玄清道长披着青袍，手里握着拂尘，缓步走出来。他约莫四十岁，眉目清俊，却透着一股疏离感，腰间挂着一枚青铜书签，泛着淡淡的绿光 —— 和林薇的书签形状相似，却更古朴。
林薇握紧口袋里的通讯器，指尖微微发紧：“道长可知清溪村的疫病？我们是来治病的。” 玄清的目光落在她的通讯器上，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却很快掩饰过去：“那是山神的惩罚，凡人治不了，你们还是早些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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