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偏殿的书房内,沉重的橡木门在哈迪斯身后无声闭合,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铺着深红色地毯的地面将脚步声完全吸收,只余下壁炉中模拟木柴燃烧时偶尔迸发的噼啪声。
哈迪斯站在房间中央,目光缓缓扫过四周。墙上悬挂的历代罗皇肖像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肃穆——那些或威严、或沧桑的面孔被装裱在鎏金画框内,仿佛正透过时光审视着他。最末一幅是现任罗皇的画像,画中的面容却与此刻站在窗边的真人截然不同。
罗皇背对着他,修长的身影映在彩绘玻璃窗前。灯透过琉璃,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蓝紫色光斑。他脱去了朝堂上那件象征皇权的深紫色长袍,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银灰色便装,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条绣有暗纹的绸带。然而即便是这样随意的装束,也掩盖不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威严。
艾伦。
罗皇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是朝堂上那种洪亮的宣告,而是带着几分疲惫的温和。他叫的是哈迪斯的真名——这个名字除了罗尼特皇帝,也没有几个人敢当面称呼了。
哈迪斯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眼睛微微眯起,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罗皇转过身来,那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容在壁炉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格外违和。光滑的皮肤上看不到一丝皱纹,明亮的眼睛充满朝气,嘴唇甚至带着少年人才有的红润。若不是那双眼眸中沉淀着数十年帝王生涯的沧桑,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别太在意父皇这张脸。
罗皇苦笑着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光洁的面颊。这个动作让他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若隐若现的青紫色血管纹路——那是基因治疗的副作用之一。
过不了几个月,皱纹就会重新爬回来了。
哈迪斯微微低头行礼,瞳孔反射着壁炉的火光,将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
儿臣并无不适。父皇身体康健,是帝国之福,是万民之幸。
他的声音平稳得如同在诵读经文,每个音节都经过精确的拿捏。
罗皇走向书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一个精致的沙漏。细碎的金沙正在缓缓流逝,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
都是精神力反噬的代价。
他突然说道,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衰老速度是常人的三倍。
他抬起手,哈迪斯注意到那只本该属于年轻人的手掌上已经出现了几处不自然的色斑。
这种新研发的基因疗法能暂时逆转表征,但...
他猛地攥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改变不了本质。
书房陷入短暂的沉默。壁炉中的模拟火焰突然蹿高了一瞬,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挂毯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虽不能治本,
哈迪斯公式化地回应,手指在身侧微微收紧又松开,
但已是当下最优解。
罗皇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苦笑。他走向书架,指尖在一排烫金封面的典籍上划过,最后停在一本厚重的《帝国法典》上。当他抽出书册时,哈迪斯注意到书脊上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我本该早些退位的。
罗皇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像是在对书本说话。他转过身,目光直直地落在哈迪斯的脸上:
几个皇子中,你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哈迪斯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让自己的身影完全笼罩在阴影中:
儿臣对皇位毫无兴趣。
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取出,
两位皇兄才是正统。
你那两个哥哥...
罗皇的声音陡然提高,又迅速压低成一种危险的嘶嘶声。他猛地将《帝国法典》摔回书架,惊起一片尘埃在光线中飞舞。
马克西姆眼里只有战场,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书架,
若是他继位,不出三年就会把帝国拖入全面战争。
窗外的夜风突然加剧,吹得彩绘玻璃微微震颤。罗皇走向壁炉,火光将他年轻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至于亚历克斯...
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表情,
他连帝国三十六个行省的名称都记不全,还整日跟个流浪汉一样在各个国家游荡,上次朝会已经是...让我想想...
哈迪斯沉默地注视着父亲。
钟楼的报时声突然穿透夜色传来,悠长的钟鸣在皇宫上空回荡。罗皇的身体随着钟声微微一颤,他下意识地抓住壁炉上方的鎏金扶手。
所以,
当最后一声钟响消散,罗皇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语调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朕还得继续在这把椅子上...
他转身望向书房角落那尊等比例缩小的王座模型,
撑下去。
哈迪斯的目光落在父亲颤抖的手指上——那里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当他开口时,声音依然平静如水:
父皇保重龙体。帝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