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执的反应却出乎恒昙的意料。
祂既未表示赞许,也未提出驳斥,甚至那法则凝聚的身影姿态都未有分毫改变。只是那划过案几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停滞了亿万分之一瞬,而案几上正在生灭演化的星辰幻象也随之骤然凝固,然后如同被抹去般消失不见。
“动态平衡…稳定产出…”
太执的意念重复了这两个词,语气依旧平淡得像一汪死水,却让恒昙莫名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审视感,仿佛他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拆解、分析、称量,然后发现了某种隐藏的缺陷。
“汝所见,乃是常态之下。”意念再次传来,不容置疑。
恒昙心中一动,将那丝波动压下,垂首更甚:“卑职愚钝,请尊上明示。”
“常态终有变数。”太执的意念如一道冰冷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淌过恒昙的真灵,所过之处,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平衡之上,尚有颠覆。稳定之下,或藏终末。”
“终末”二字一出,这片绝对领域的微曦都似乎暗淡了刹那。
紧接着,祂的“目光”似乎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恒昙身上。
那并非实质的目光,没有温度,没有形态,却是一种被从里到外、从过去到未来、所有修行根基、法则领悟、因果牵连都被瞬间洞察、剖析、厘清的恐怖感觉。仿佛他苦修无尽岁月的佛法金身、历经万劫不磨的真灵,在这“目光”下都变得透明脆弱。即使以恒昙的修为与定力,真灵亦不由得微微一颤,周身的佛光剧烈波动了一下,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有一事,需汝亲往。”
太执的意念继续传来,不容置疑,直接切入主题,仿佛刚才的问答只是微不足道的序曲。
“有一处‘裂隙’,存续已久。其古老程度,甚至可能追溯至太初之庭确立现有秩序之前。”
恒昙心中巨震。太初之庭的现有秩序何其古老?那几乎是当前已知时间线的起点!竟还有遗迹存留至今?
“它非是寻常时空裂缝,亦非连接已知任何维度或下界宇宙。它极不稳定,其内部结构及彼端…疑似勾连全然异质之外域,或是…某个我等尚未完全认知、其底层规则便与吾等所在宇宙截然不同的‘他界宇宙’。”
太初之庭统御万界,概念覆盖之下,竟还有祂们未能完全掌控且如此古老的未知存在?恒昙屏息凝神,将一切杂念排除,仔细聆听每一个字。
“曾有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波动自彼端传来,”随着太执的意念,那墨玉案几上再次幻化出景象——一片扭曲、混沌、色彩无法形容、不断剧烈撕裂又勉强弥合的奇异缺口影像,其周围的虚空道则都呈现出异常恐怖的扭曲和断裂状态,光是看着投影,就让人心生强烈的不适与排斥感。“其力…非混沌,非秩序,非生,非死,乃是一种全然陌生、无法用现有任何体系归类解析之属性。有自裂隙边缘捕获的零星碎片信息表明,彼端可能存在着…某种足以‘颠覆’现有一切规则、逻辑、认知、乃至力量体系之物或…现象。”
“颠覆…一切?”恒昙终于忍不住,低声重复,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这个词从代表“执掌”与“规则”的太执口中说出,其分量足以让任何知悉“太”之威能的存在感到惊心动魄,甚至是荒谬。
“仅是可能。”太执的意念毫无波澜,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微不足道的小事,“然,此等变数,已超出常态范畴,不容忽视。其若持续存在甚至扩张,或将剧烈扰动暗渊现有平衡,引发不可预知之链式反应,甚至…冲击太初之庭存在之根基。”
意念微微一顿,加重了分量。
“吾需要汝,潜入调查,厘清其本质、构成、威胁等级,以及…若有可能,探究其与近期‘太劫’现象背后,是否存在未知关联。”
任务的性质瞬间变得清晰而极度危险。调查一个未知的、可能蕴含“颠覆”之力的、连太初之庭都感到陌生的古老裂隙?这远比维持暗渊边界的动态平衡要凶险万分,其中充满了不可预测性和超越认知的恐怖。
“汝所执掌之‘平衡’权能,或有助于汝在裂隙极端不稳定的内部结构中寻得一线生机,进行有限度的观测与接触。”太执道出了选择恒昙执行此任务的直接原因,“此事务必绝对隐秘,除吾与汝,不得入第三‘耳’。即便其余‘太’问起,亦不可透露分毫。汝,可明白?”
恒昙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早已无需呼吸。他知道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是必须接受的法旨。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整个未知的风险都压在了他的肩头。但同时,他那历经万劫磨练的佛心深处,却也隐隐察觉到这其中或许蕴含着更深层的意义。太执此举,仅仅是为了应对一个潜在的、尚未证实的威胁?还是借此考验他的能力、忠诚与决断?亦或是…这位代表绝对“规则”的大尊自身,对于现有的一切秩序,也有了某种超越“执”念之外的探究与疑虑?那位接近完全体、大闹太初之庭的“太劫”孙悟空的出现,是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某些至高存在的心中激起了不同寻常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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