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之庭,万籁俱寂。
此处非金非石,非虚非实,仿佛是一切概念诞生前收缩至极限的奇点,又像是万物归寂后无限膨胀的终末虚空。时间在这里失去刻度,空间在此地缺乏坐标,唯有无处不在、至精至纯的先天一炁缓慢流转,映照出并非光芒的微曦,勾勒出并非物质的轮廓。这片领域,是“太”之意志的延伸,是超脱万界之上的绝对领域,寻常大能至此,恐怕连自身存在都会因失去参照而变得模糊不定。
唯有中央区域,那方看似普通、却仿佛能吸纳所有微曦的墨玉案几,以及案几后那道难以名状的身影,才赋予了这片奇异时空唯一的意义与绝对的焦点。那案几温润内敛,其上天然生成的纹路却似在不断演绎着生灭轮回,它并非法器,却比任何先天至宝都更显永恒。
恒昙的身影悄然浮现,如同投入绝对静湖的一粒微尘,荡开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他依旧是那副低眉垂目、宝相庄严的佛陀模样,周身流转的寂灭佛光与往生神韵圆融无暇,足以令一方大世界为之皈依。但在这位“太”之一的面前,那浩瀚的佛光却自觉地变得极度内敛与谨慎,收缩在他体表三寸之内,微微波动,仿佛敬畏,又似本能地防御着某种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威压,不敢有丝毫僭越。他缓步上前,脚下虚空自然生出一朵朵虚幻的金莲,托举其足,步步生香,然而莲花的虚影在触及案几散发的无形场域时便悄然湮灭,不留痕迹。他行至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对着案几后那仿佛由无数细微法则符文、亿万世界规则丝线以及纯粹“概念”凝聚而成的身影——太执,恭敬地行了一个古礼。
“拜见太执大尊。”
他的声音平和舒缓,带着佛门特有的梵韵,在这寂静之地清晰可闻,却又小心地控制着,不让音波扰动此间绝对的能量平衡。
太执并未抬头,甚至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祂感知到了恒昙的到来。祂的“手指”——那或许更该说是能量束,或是某种法则权柄的具现化形态——正以一种恒定的、超越时光的速度,轻轻划过墨玉案几的表面。随着那“指尖”划过,案几光滑如镜的表面便自然涌现出无数微缩的星辰生灭、界域兴衰、文明起落的幻象,宏大而精微,蕴含无尽信息,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归于绝对的平淡,仿佛一切从未发生。那并非法术演示,而是大道自然显化的痕迹。
沉默持续着,恒昙维持着行礼的姿态,心神古井无波,耐心等待。在太初之庭,时间是最无意义的东西。
良久,一个平淡无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直接响彻在恒昙真灵最核心处的意念传来, bypass了一切物理听觉和神识防御:
“恒昙,”
仅仅是名字被呼唤,恒昙的真灵便不由得微微一紧,仿佛被无形之手轻轻触碰。
“汝执掌平衡之责,已有岁月。”
意念并非声音,却带着岁月的厚重感。恒昙执掌“平衡”权柄,监察暗渊与万界秩序的交汇,弹指间对于下界便是千百轮回,这“岁月”二字,重逾星海。
“于汝看来,‘平衡’与‘暗渊’,究系何关系?”
问题直指核心,简单,纯粹,没有任何修饰,却重若千钧,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无数世界的重量。恒昙心中警兆微升,深知这位尊上的每一次垂询,都绝非表面那般简单。祂是“太执”,代表的“执”,是坚持,是绝对规则,是运转万界的铁律,亦是某种不容置疑、不容动摇的意志体现。这个问题,或许关乎职责考校,或许关乎理念探究,或许…更深。
他略作沉吟,并非犹豫,而是在真灵内飞速推演无数种应答可能带来的因果线,字斟句酌地回应,声音愈发平和沉稳:
“回禀尊上。平衡,非静滞之衡,乃动态往复、阴阳消长之衡。暗渊,亘古存在,产出混沌能量与诸多‘不适格’之造物,其象汹涌澎湃,其质污秽混乱,看似为无序混乱之极诣,然……”
他略微停顿,组织着最精准的表述:“然其存在本身,恰是构成我等所维系之宏大平衡不可或缺之一环。犹如天道有阴阳,世间有清浊。若无暗渊之‘浊’流汹涌,则无以显我等秩序之‘清’流可贵;若无其持续产出之庞大压力与混沌资粮,则万界诸多界域之演化、亿万生灵强者之砥砺磨炼,乃至太初之庭运行至今的‘筛选’与‘净化’机制,皆如无源之水,失其根基与意义。”
恒昙微微抬头,目光依旧谦恭,却透着一丝属于佛陀的智慧光泽:“故而,卑职以为,平衡与暗渊,非单纯对立,拒斥,更似一体两面,相克相生,互为表里。当前要务,乃谨遵大尊们订立之圭臬,维持其动态平衡,精确调控,确保暗渊能量处于可控之阈值内,稳定产出,以供太初之庭汲取、转化,方能维系诸天万界之存续与发展。”
这番回答,可谓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既点出了暗渊的积极作用(提供资粮、制造压力),又强调了平衡的重要性(可控、稳定),最后归结于服务太初之庭的整体利益,几乎是针对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符合他“平衡之尊”的身份与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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