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把云雾镇裹得密不透风。苏然坐在派出所值班室的木桌前,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哆嗦。桌上摊着从石碑后找到的画筒,里面的第七幅画正泛着潮湿的水汽,画上黑龙潭的水面上漂浮着七个稻草人,每个草人的脖子上都系着根银灰色的颜料管,管身上贴着的名字已经被水泡得模糊,只有 和 两个字还能辨认。
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死寂里格外刺耳。苏然抬头时,看见叶澜站在门口,军绿色冲锋衣上沾着的霜花正在融化,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水渍。她手里攥着个用蓝布包裹的东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没走。 苏然掐灭烟头,注意到她眼下的乌青比昨天更深,像是熬了一整夜。
叶澜走到桌前,把蓝布包放在桌上推过来,动作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我爸的遗物。 她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发梢上的水珠滴在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我想了一整夜,你说得对,第七个祭品不是人,是罪。
苏然解开蓝布时,一股陈旧的纸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个磨得发亮的牛皮笔记本,封面上用钢笔写着 云水县卫生所 叶建军,字迹遒劲有力,和叶澜速写本上的笔触有七分相似。笔记本里夹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七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卫生所门口,最左边的男人眉眼和叶澜如出一辙。
这是 1994 年的镇卫生所医护人员。 叶澜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的男人,我爸是当时的所长。那年夏天,黑龙潭淹死学生后,他连续半个月都在潭边守着,说是要给 落水的人 送药。
苏然翻开笔记本,纸页边缘已经发脆。前面的内容都是工整的病历记录,直到七月十五日那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第七个不见了,他们在石碑后烧东西,红色的纸船里裹着头发。 后面画着个简化的眼睛符号,瞳孔里写着个 字。
这是什么意思? 苏然指着符号。
叶澜突然起身关上门,门闩落下的声音带着种密不透风的沉重。她从冲锋衣内袋掏出个银质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躺着半片银铃 —— 和苏然捡到的那半片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我爸死前攥着这个, 叶澜的指尖抚过铃铛断裂的边缘,十年前那场 祭祀 后,他的尸体在黑龙潭边被发现,手里除了这半片铃铛,还有张画着眼睛符号的红纸。
苏然突然想起李医生说的话 ——你妈当年也是这样,笑着走进潭里的。他把两半铃铛拼在一起,完整的符号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铃铛内侧刻着行极小的字:七罪归一,潭水为证。
林悦的母亲, 苏然的声音压得很低,是不是叫赵兰?
叶澜猛地抬头,眼里闪过震惊:你怎么知道?我爸的笔记本里提到过这个名字,说她是 1994 年从县城来的支教老师,淹死的学生里有她的侄子。
苏然翻开笔记本最后几页,果然在夹层里找到张褪色的介绍信。介绍信上的照片里,年轻的女人梳着马尾辫,眉眼间和林悦有惊人的相似,落款处的签名是 。
十年前失踪的女驴友就是赵兰, 苏然指着介绍信右下角的印章,她根本不是驴友,是回来查当年学生淹死的真相。
叶澜的呼吸骤然急促,她抓起笔记本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记录:这里写着 七月十七日,李默在药材里掺了罂粟壳,给潭边的人喝 。李默就是李医生!他当年是卫生所的药剂师!
苏然的目光落在 潭边的人 几个字上。结合赵婆婆说的 七个外乡人填了潭,十年前的祭祀显然和二十年前的学生溺亡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突然想起王老五后颈的刺青,以及李医生手腕上的同款符号 —— 那不是山神爷的标记,更像是某种秘密组织的烙印。
他们在掩盖什么? 叶澜的声音带着颤音,二十年前淹死的学生,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
苏然没回答,只是拿起那幅第七幅画。画中潭中央的水面下,隐约能看见个青灰色的轮廓,像是块沉入水底的石碑。他用指尖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勾勒出轮廓:这是黑龙潭的水下石碑,赵兰当年肯定发现了这个。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竹扫帚划过石板路的声音。苏然猛地撩开窗帘一角,看见王老五正背对着派出所扫地,蓝布棉袄的后颈处,刺青的边缘在晨光里若隐若现。更诡异的是,他扫帚扫过的地方,地面上留有银灰色的粉末,组成一个个微型的眼睛符号。
他在标记路线。 叶澜凑过来看,指尖因为紧张而抠进窗台的木纹里,从镇口老槐树到黑龙潭,每个十字路口都有这种符号。
苏然突然想起什么,从证物袋里取出林悦的铁皮盒。盒子里除了五根头发,底层还垫着张泛黄的纸,展开后发现是张二十年前的课程表,上面用红笔圈着每周三的课外活动 ——黑龙潭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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