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暮笙形神俱灭,那凝聚了无尽死亡与怨念的黑暗核心彻底崩解,天空中翻涌咆哮的死亡黑云失去了支撑,开始缓慢地、不可逆转地消散。这消散并非胜利的庆典,反而像是揭开了覆盖在巨大伤口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将梵蒂冈——这座圣城所承受的、远超想象的创伤,赤裸裸地暴露在朦胧而惨淡的天光之下。
那光线,并非温暖的晨曦,而是如同垂死病人无神的眼眸,灰白、黯淡、无力地洒落。它掠过圣彼得大教堂那标志性的、如今已残缺不全的穹顶,掠过广场上拦腰折断的方尖碑,掠过每一寸遍布深坑与裂痕的土地,最终停留在无边无际的残垣断壁、凝固的暗红色血迹、以及那些被瓦砾半掩半埋、再也无法起身的躯体之上。死亡的气息并未随着冥王的消失而立刻散去,反而与扬起的尘埃、未散的硝烟、以及绝望的低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氛围,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圣彼得大教堂地下庇护所的厚重石门,在刺耳欲聋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那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上空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幸存者们相互搀扶着,踉跄地走出地下,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随即却被眼前的现实景象震撼得魂飞魄散,哑口无言。许多人当场失声痛哭,悲鸣声撕心裂肺;更有甚者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目光呆滞地望着已成焦土的家园,灵魂仿佛已被抽离。
教皇圣·伊格纳斯在两位红衣主教的搀扶下,最后一批走出庇护所。他苍老的面容上刻满了极致的疲惫与深沉的悲恸,握着黄金权杖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尽管早已通过预言法术和圣光镜像窥见了部分景象,但亲身站在这里,用肉眼、用肌肤、用灵魂去感受这末日般的惨状,所带来的冲击力是任何远程观测都无法比拟的。昔日恢弘壮丽、汇聚全球信徒信仰的圣殿广场,此刻如同被巨神用犁耙反复蹂躏过,遍布数十米宽的深坑和蛛网般龟裂的痕迹。象征信仰与历史的方尖碑从中断裂,上半截砸塌了远处的梵蒂冈博物馆一角,精美的贝尔尼尼雕塑群大多化为齑粉,与泥土和血污混合在一起。远处,那些原本高耸入云、指向天堂的教堂尖塔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扭曲的、焦黑的钢筋骨架倔强地、却又无比凄凉地指向那片灰白色的、毫无生气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硫磺的恶臭、血肉烧焦的糊味、石头粉尘的呛人感,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冰冷的、属于冥域本身的腐朽气息。
“仁慈的主啊……请宽恕我们的罪孽,接纳这些迷途的羔羊……”教皇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叹息,浑浊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过他布满皱纹与灰尘的脸颊。
但此刻绝非沉湎于悲伤之时。伊格纳斯强行压下心头的巨痛,那痛苦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努力挺直了因年老和悲痛而佝偻的脊背。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不堪,却通过残存的、闪烁着不稳定微光的扩音法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回荡在死寂的废墟上空:
“我的孩子们!黑暗已被击退,但我们失去了太多!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光明需要我们每一个人!抬起你们的头,伸出你们的手!以主之名,搜寻每一个可能的生还者!救治每一个受伤的兄弟姐妹!让希望,从这废墟之上,从我们的手中,重新燃起!”
教皇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虽然微弱,却终究激起了涟漪。残存的圣殿骑士、牧师、修女以及那些还能行动的平民信徒们,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找到了唯一的光源和主心骨,开始从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挣扎出来。压抑的抽噎声逐渐被坚定的行动所取代。
救援行动艰难地展开了。没有大型机械,人们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工具——铁锹、撬棍,甚至是用双手,在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二次坍塌的废墟中挖掘、搜寻。每一次发现生还者,都会引发一阵短暂的、夹杂着泪水与希望的欢呼;而更多的时候,挖出的只是冰冷的、残缺的、甚至难以辨认的遗体。牧师们穿梭在废墟和临时搭建的医疗点之间,低声吟诵着安抚亡魂的祷文,并为伤者施以最简单的治疗神术,他们的面色因神力透支而苍白。修女们则忙碌地分发着所剩无几的清水和食物,用沾湿的布条小心翼翼地为伤员擦拭伤口,她们的白色修女服早已沾满污秽与血渍,如同在绝望中艰难绽放的微小花朵。
然而,救援工作面临的困难远不止于建筑的倒塌和人员的伤亡。冥王暮笙的力量,其最可怕之处并非单纯的物理破坏,而是那深入骨髓、污染万物本源、亵渎生命本身的死亡与黑暗侵蚀。
在许多破坏最严重的区域,尤其是曾经被冥王直接攻击的“万寂归无”波纹核心地带,或是那些巨大幽冥构造体崩碎散落的地方,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淡薄却不散的黑色雾气。这些雾气带着刺骨的、并非源于温度的寒意,普通人稍稍靠近,便会感到头晕目眩,恶心呕吐,生命力仿佛被无形的触手丝丝抽走。救援者不得不用浸染了圣水的布条蒙住口鼻,并在身体上绘制简单的防护圣纹,才能勉强在这些区域短时间工作,即使如此,出来后也往往需要接受低阶净化术的处理,否则会留下长久的虚弱与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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