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棘手的是大地本身。在一些巨大的裂缝深处,或是在能量冲击的核心点,地面不再是熟悉的土壤或岩石,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琉璃化却又闪烁着不祥幽光的漆黑色泽。这些被高度侵蚀的土地冰冷刺骨,甚至隐隐散发着吸纳光线和声音的特性,踩上去仿佛踏入了虚无的边缘。尝试用圣水净化,只能让表层发出“滋滋”的声响并冒起青烟,无法根除深层的污染。植物在这些区域早已枯死腐败,化为黑色的灰烬,连微生物似乎都无法生存,形成了一片片真正的、绝对的死地。几位经验最丰富的老神父和自然哲学家忧心忡忡地告诉伊格纳斯,这种侵蚀若不能及时遏制,可能会像恶性的毒瘤一样向下蔓延,污染地脉,甚至永久性地改变这片圣地的性质,使其再也无法孕育生命,成为楔入光明世界的一颗黑暗毒牙。
而那些在战斗中阵亡、尸体未能及时得到净化处理的战士和信徒,其遗体也发生了可怕的异变。他们的皮肤变得灰暗发青,失去所有水分和弹性,伤口处流淌出的不再是红色的血液,而是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黑色流体。有些尸体甚至出现了不自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仿佛有什么黑暗的寄生虫或负能量生命正在其内部孕育。必须由高阶牧师立刻施展“最终安眠”仪式,并用圣焰彻底焚化,才能阻止更可怕的亡灵转化发生。这一幕幕,给身心俱疲的救援者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额外的负担,每一次焚烧同伴的遗体,都像是在心中又刻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医疗点内,情况同样不容乐观。简陋的帐篷下,铺满了草席和临时找来的布料,伤者密密麻麻地躺着,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不绝于耳。许多伤者的伤口并非简单的撕裂伤或骨折,而是附着着顽固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暗能量。普通的治疗神术效果甚微,圣光洒下,伤口不仅难以愈合,甚至有时会激起黑气的反抗,导致更加剧烈的痛苦和恶化、溃烂,散发出肌肉组织坏死的可怕气息。低阶牧师们很快就耗尽了神力,面色惨白地退下休息,只能依靠极为有限的圣水进行清洗和压制。仅有的一些高阶牧师奔波于各个危重伤员之间,面色凝重无比,他们的圣光每一次闪耀,都只能暂时遏制黑暗的蔓延,无法彻底根除。药品极度匮乏,干净的饮用水和食物更是紧缺。
伊格纳斯教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行走在废墟和医疗点之间。他不断地施展着大范围的安抚神术和低阶净化术,柔和的乳白色光晕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试图驱散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和残余的黑暗气息,并为伤者带来一丝慰藉与生机。但他的力量相较于整个城市的巨大创伤,如同杯水车薪。每一次神术的施展都消耗着他本已不多的精力,皱纹变得更加深刻,腰背也更加佝偻。每当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无尽的苦难,看着那些被黑暗侵蚀痛苦折磨、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子民,他的心就如同被无形的刀锋反复切割。冥王虽灭,但其遗毒,仍在疯狂地啃噬着光明世界的根基,嘲笑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就在救援工作艰难推进,伊格纳斯为如何彻底净化黑暗侵蚀、救治伤员而焦头烂额之际,一股极其微弱、却依旧带着某种无上威严与神圣感的意念,直接穿透了他因疲惫而松动的精神屏障,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
“伊格纳斯……”
是妮赛亚的声音!但这声音失去了往常那种绝对的冰冷、秩序与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变得异常虚弱、断续,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伊格纳斯心中一凛,立刻屏退左右,艰难地移动到一个相对安静、只剩半堵残墙遮蔽的角落,恭敬地垂下头,在心中急切地回应:“天使大人!您…您的伤势如何?您现在何处?”
“……容器……破损严重……”妮赛亚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字符都仿佛承载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和能量紊乱,“艾米莉亚的……凡俗之躯……根本无法……承受吾之光辉……以及……最后强行介入……法则层面……的反噬……”
伊格纳斯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焦急地扫过废墟广场。很快,他注意到了远处那个斜靠在被熏黑的断裂廊柱下的身影。
那是艾米莉亚的躯体,或者说,曾经是艾米莉亚的躯体。
此刻,她(它)的状态堪称恐怖。金色的战甲早已失去光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和巨大的破口,尤其是胸口位置,一个狰狞的空洞贯穿前后,边缘处没有丝毫鲜血,只有一种焦黑碳化和诡异琉璃化混合的状态,仿佛被极度的高温或无法理解的能量瞬间蒸发。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下面却隐隐透出一种不正常的、如同过热金属般的暗红色,仿佛内部仍在燃烧。
而最令人心悸的变化,正在肉眼可见地发生。
她的身体轮廓开始变得模糊,边缘处散发出细微的、金色的光粒,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这种消散并非均匀进行,而是时而剧烈,时而缓慢。有时,一大片肌肤连同下面的组织会突然化为无数璀璨却冰冷的光点,飘散开来,然后在空气中迅速黯淡、湮灭,留下一个暂时性的、更加残破的缺口;有时,消散又会暂停,只留下那具残躯无声地诉说着承受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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