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传来了一片惊呼!那个脱手的青年已经吓得脸色苍白。随即,墙上发出了一片骂声。说道:“你这个地主家的狗崽子,你想害人是吧。”那个被叫做地主家的狗崽子的青年,年岁应该比我还小一些吧?他苍白着脸,不敢回一句话。我虽然吃了一惊,抬头见水泥桁条已经从我的头顶飞过,荡向另一侧的墙面,我赶紧一步窜出了门外。这惊险的一幕,落在墙上的那些人眼中,肯定比我这个当事人更觉得惊险。我不是已经躲过了吗?便没有把它当一回事儿,听到墙上的那一片骂声,我甚至觉得那个小青年有些可怜。队长很快赶了来,把那个小青年叫了下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我看着队长已经是差一点要动手打人了,我站在一旁很无措。又觉得无法出声阻止,毕竟队长的训斥,是因为他刚才的失手差一点伤到我。墙边站着的那些人,看那个小青年沓拉着脑袋站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居然觉得十分受用,一副幸灾乐祸神情,甚至有人还在那儿偷笑。小青年被骂了一遍之后,队长不让他接着干活了,将他赶回了家。这倒让我为他感到庆幸。可以去玩了哦!不用干活了,岂不是因祸得福了?墙上有人喊话了,问:
“他的工分怎么算?”
“还想要工分啊?”队长怒道:“不惩罚他已经很不错了,他还想要今天的工分?屁都没有。”
“啧!啧!”传来了惋惜的声音,显然有人在为他叹息。
我以为这件事情,因为队长的一番怒骂而做了了结。但是,结果却并没有如此简单!
第二天一早,队长带了一个瘦高个来知青点,说这是大队治保主任。队长介绍完之后,便转身走了。
“治保主任?”我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一个长得十分难看的人,我暗自评价道。他朝我笑了笑,谁知他笑的时候更难看,我内心嘀咕着。
“大队想让你参加工作组。”他说,“你跟我走!”
“工作组?想让我参加?”我转身走进里间,穿上那件半大衣。
我有些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我才来,而且,是来接受再教育的知识青年,居然让我参加工作组?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组?我又觉得不太方便问。既然让我跟他走,那就跟他走呗;他总会告诉我具体的情况的。他带我走上了那条直直的机耕路,慢悠悠的朝北走。他边走边问:
“听说你昨天差一点被砸伤,还好你躲得快?”
“哦,是啊”我应声答道。
“你能把具体的经过说一说吗?”他问。
我点点头,于是将经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说实在,昨天上午的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一直恍恍惚惚的在想这件事情。晚上也没有能睡好,一会儿担心那条蜕皮的蛇再来;一会儿又想起水泥桁条“呼”地从我头顶荡过的那一幕。事后想想确实挺可怕的!倘如一头脱手了,另一头吃不住重量也脱手了呢?这么重的一根水泥预制件岂不是硬从我的头顶砸了下来?我焉有命在?头一天活生生的来做知青,来插队
落户。第二天便死翘翘的被送了回去,这就算是马革裹尸还了?这样的一生也太窝囊了吧?!听了我一番讲述之后,治保主任问:
“你确实听到有人喊你进去拿东西吗?”
“是啊!”我答道。“没有人喊,我进去干什么?”
“你听到的,是那个地主家的儿子在喊你吗?”他问。
“我不知道是谁喊的,我才第一次见到这些人。我没跟他们说过话,我怎么可能分辨出是谁喊的。”
治保主任默默的走着,我紧一步慢一步的跟着他,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不觉得很蹊跷吗?早不喊晚不喊,偏偏在水泥桁条吊上去后喊;早不脱手晚不脱手,偏偏在你走到底下的时候脱手了。”他说道。
经他这么一点拨,我还真觉得有些蹊跷了,难道那个小青年是故意脱手的?这又是为什么呢?我跟他素昧平生,他为什么要有意害我?讲不通啊!没有必然的逻辑联系哦!我没有接他的话,想知道他接下来到底想说什么!他见我不吱声,便以开导我的口气说:
“这是农村阶级斗争新动向!你想啊,一方面是地主的狗崽子故意喊你进去,看你走到了水泥桁条底下时,又故意松脱了手中的绳索;另一方面是贫下中农保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活动。在这危急的时刻,抓紧手中的绳索,坚决不让水泥桁条落在你的头上!”
我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的话意了,他是要拿昨天的事,做典型了。听他这么比对着一讲,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昨天那个死死拽住绳索的,确实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子弟。但是那个小青年可怜兮兮的样子,立即又浮现在我的脑际,让我指认是他喊我进去的,我心中又不忍。这可是会带给他灭顶之灾的。在那个年代,再大的罪,莫过于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活动。但在一瞬间,我又觉得他似乎说的挺有道理的。甚至想到我如果迎合他的说法的话,可能对我今后会十分有利。我犹豫着,又觉得这件事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我甚至怨恨,为什么偏偏让我碰到这档子事。
这一条机耕路确实有些长,让我老觉得怎么还不到头呢?治保主任不再说话,大概他也感觉到我这个人实在是无药可救了吧。
机耕路的底端是这个大队的第六生产队。机耕路在一块高高的蔬菜地前停止了它的延伸。蔬菜地上正有一个高个子的男青年在翻地。治保主任在蔬菜地前停住了脚步。他轻声跟我说:
“这是一个上海来的知青。喜欢打架,他的拳头特别硬!”
我很在意地看着那个高个青年。同是知青,心中难免产生一些好感。还真有喜欢打架的人吗?我心中很不以为然。他的拳头再硬,总不会指向我吧?我很清楚知青在当地的印象并不好,在农村人的话语中,简直就是打架斗殴的代名词,我不知道造成这种印象的根源是什么?我毕竟新来乍到,刚加入这个行列,轮不到我去评头论足。
因为我不能领会领导的意图,在治保主任看来,肯定是其材不堪大用。跟随着治保主任走了这么一路之后,我便回到了小队。想让我参加工作组的事,也就此泡了汤。泡汤便泡汤吧!不管人家到底怎么想的,但让我去随意指控人家,我却做不来。但是这件事,无疑是我去农村插队落户做了知青之后,所接受到的第一个教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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