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清晨总裹着股淡淡的玉兰香。太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柄翡翠玉如意,目光落在廊下那盆白玉兰上——花瓣沾着晨露,白得像雪,是晴儿去年从御花园移栽来的,说“太后喜欢素净的花,这玉兰配慈宁宫正好”。
“太后,昭烈郡王已经到宫门外了,李总管正引着他过来。”贴身宫女福嬷嬷端着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轻轻放在软榻旁的小几上,“要不要让晴格格也过来?她今早说要给您送新绣的帕子呢。”
太后摇了摇头,指尖摩挲着玉如意上的纹路:“不用叫她,我跟昭烈有几句话要单独说。你去门口候着,别让旁人进来打扰。”
福嬷嬷应声退下。太后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茶是晴儿特意让人送来的,说这雨前龙井性子温和,适合太后晨起喝。她看着杯底的茶叶舒展,心里却像翻着波浪:昨日皇上过来,跟她聊了半宿,说昭烈是个可托付的人,满蒙联姻也于国有益,虽说之前她也有撮合两人的意思,可临到了她终究是舍不得晴儿,总怕那草原的风太烈,冻着了她的心尖儿。
廊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李总管的通报:“郡王安好,这边请。”太后放下茶杯,抬眼望去——昭烈正顺着廊下的青石板走来,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石青色蒙古常服,领口的银线雄鹰纹在晨光下泛着淡光,只是腰间的银腰带换了条更素净的,上面的雄鹰佩饰也收了些锋芒,想来是特意为了见她,收敛了几分草原人的豪气。
他走到殿内,脚步轻缓,不像在朝堂上那般坦荡大步,倒多了几分恭敬。见了太后,他躬身行礼,动作标准,是京城里宗室子弟见长辈的规矩,却又带着草原人特有的利落:“臣博尔济吉特·昭烈,见过太后,太后圣安。”
“起来吧,坐。”太后指了指软榻对面的梨花木椅,“刚从驿馆过来?路上没耽搁吧?”
昭烈起身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姿态端正:“回太后,臣卯时从驿馆出发,路上很顺,没耽搁。昨日听闻太后召臣,臣特意让巴图把娜仁额吉托带的奶皮子装了两盒,已经交给李总管了,给太后尝尝鲜。”
“倒是有心了。”太后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身上——昭烈今日没戴瓜皮帽,头发束着,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间少了几分宴会上的锐利,多了几分平和。他的手放在膝上,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茧,是常年骑马射箭磨出来的,倒比京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宗室子弟多了几分实在。
“娜仁额吉身子还好?”太后顺着话头问,“去年晴儿从草原回来,说娜仁额吉待她极好,还教她煮奶茶呢。”
“额吉身子硬朗着呢,”提到娜仁额吉,昭烈的语气软了些,眼里也多了几分暖意,“臣来京城前,额吉还特意叮嘱,让臣多给太后和晴格格带些草原的特产,让臣回了京城,多劝劝她,别总委屈自己。”
太后心里一动——娜仁额吉尚且记得晴儿的小性子,可见昭烈在草原时,定是常跟家人提起晴儿。她端起茶杯,又喝了口,语气多了几分随意:“晴儿这孩子,自小就懂事,总怕给人添麻烦。去年在草原,她怕是没少麻烦你们吧?”
“不麻烦,”昭烈立刻摇头,语气诚恳,“晴格格在草原时,帮着部落里的孩子抄写字课本,还教姑娘们绣京城的纹样,族里人都喜欢她。萨仁那丫头,天天缠着晴格格,说要跟她学弹琵琶,连牧放都忘了。”
他说起晴儿在草原的事,眼里闪着光,像是在说什么宝贝:“有次部落里的老阿妈做奶豆腐,晴格格怕老阿妈累着,主动帮忙,结果把奶豆腐做糊了,自己还不好意思,躲在蒙古包里不肯出来。还是臣去跟她说,草原的奶豆腐糊了也好吃,她才肯出来。”
太后被他说得笑出声,手里的玉如意轻轻晃:“这丫头,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她在宫里时,连煮个糖水都能把锅烧糊,亏得你还哄着她。”
昭烈也笑了,语气里带着点不自觉的宠溺:“晴格格不是笨,就是没做过这些活计。她心思细,记着族里每个人的喜好,老阿妈喜欢喝淡奶茶,她就特意让人少放些奶;孩子们喜欢听京城的故事,她就每天抽时间给他们讲,比臣这个土生土长的草原人还懂怎么疼人。”
晨光透过窗棂,落在昭烈身上,给他的石青色常服镀上了层淡金。太后看着他的神情,心里的石头悄悄落了些——一个人说起另一个人时,眼里的光骗不了人,昭烈对晴儿,是真的放在心上了。
她放下玉如意,语气渐渐郑重起来:“昭烈,昨日宴会上你当众说要护着晴儿,可有想过,这护着二字,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昭烈的笑容收了收,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太后身上,坦荡又认真:“臣没想过随口说说。臣知道,晴格格是太后的心头肉,是皇室的贵女,而臣是草原人,身份、习惯都跟京城不一样。可臣向太后保证,若是晴格格肯嫁去草原,臣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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