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暮色沉得快,夕阳最后一缕金红刚掠过远处的查干山,天就像被浸了墨的棉絮,从浅紫慢慢晕成深靛。娜仁额吉家的蒙古包前,篝火已经燃得旺了,干牛粪在火里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苗蹿得半人高,把周围的草地映得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飘着烤羊肉的焦香和马奶酒的清冽气。
晴儿坐在篝火旁的羊毛毡上,手里捧着只粗陶碗,碗里的奶茶还冒着热气,奶皮浮在表面,沾着几粒炒米。她刚帮娜仁额吉把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分好,指尖还沾着点羊油的温度,此刻正看着跳动的火苗发怔——白天围猎时昭烈拉弓射狼的模样总在眼前晃,还有方才包扎伤口时,他掌心覆在她手腕上的温度,都让她心跳比平时快了些,连奶茶的奶香都品得慢了。
“晴格格,要不要去个能看见全草原星星的地方?”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晴儿回头,就见昭烈走了过来。他换了件深蓝色的蒙古衬袍,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缠枝纹,是科尔沁部贵族常穿的样式,头发没像白天那样束成发髻,松了几缕垂在额前,被篝火映得泛着浅棕的光泽。他左胳膊上的纱布露在衬袍外,没再裹厚重的皮甲,倒显得肩背更挺拔了些。手里还拎着件深灰色的羊毛毯,另一只手牵着两匹马——一匹是他白天骑的黑马,另一匹是送给晴儿的白马,此刻正温顺地甩着尾巴,低头啃着脚边的青草。
晴儿放下陶碗站起身,指尖还沾着点炒米的碎屑:“郡王要带我去哪里?”
“前面的敖包山,”昭烈抬手指向东边,夜色里能看见个矮矮的土坡轮廓,“那是这附近最高的地方,草原上的老人都说,站在上面能摸着星星的光,比京城的星空亮十倍。”
晴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黑夜里只隐约见得到土坡上飘着的彩色哈达,心里倒泛起了好奇。她在京城也常看星空,可宫墙挡着,天总像蒙了层薄纱,星星稀稀拉拉的,哪听过“摸着星光”的说法。她攥了攥手里的羊毛毯——方才昭烈递过来时,还带着蒙古包内羊毛的暖香,显然是刚从柜里取出来的。
“那……会不会太晚了?”晴儿小声问,目光扫过远处渐渐熄了灯的蒙古包,“娜仁额吉还等着我们吃羊腿呢。”
“晚不了,”昭烈笑了,露出点白牙,篝火的光落在他眼底,像有星星在跳,“草原的夜长着呢,等我们回来,篝火还能烤热羊腿,娜仁额吉说不定还煮了新的奶茶。”
说着,他走到白马旁,弯腰把马镫调得低了些——知道晴儿骑马不算熟练,特意让她踩得稳些。“这马温顺,你要是怕,我牵着你走。”
晴儿之前在京城跟着昭烈学过几次骑马,虽不算精通,却也不至于胆怯。她踩着马镫轻轻一翻身,动作比第一次利落多了,深蓝色的裙摆扫过马腹,沾了点草屑也不在意。昭烈看在眼里,嘴角弯得更明显了:“看来上次教你的没白学,比宫里那些只会骑小马驹的格格厉害多了。”
晴儿被他逗得笑出声,指尖轻轻碰了碰白马的鬃毛:“是这马乖,不是我厉害。”
昭烈也翻身上了黑马,伸手牵过白马的缰绳,对晴儿说:“坐稳了,我们走慢些,路上能看看草原的夜。”
两匹马慢慢往前挪,篝火的光渐渐落在身后,周围的蒙古包一盏盏熄了灯,只剩下零星几处亮着,像黑夜里撒下的碎灯笼。晚风从耳边吹过,比白天凉了些,却不刺骨,裹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还带着远处牧民哼着的牧歌调子,飘得慢悠悠的。
晴儿把羊毛毯裹得紧了些,抬头往天上看,这才发现草原的星空真的不一样——星星密密麻麻的,挤得像要从黑丝绒上掉下来似的,连银河都看得清清楚楚,像条银色的带子横在天上,比京城画院里画的还要壮阔。她忍不住“呀”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惊叹:“怎么这么多星星?”
“草原上没有京城的烟火气,天干净,星星就亮了,”昭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骑着马,跟晴儿并排走,黑马和白马的鬃毛偶尔蹭在一起,轻轻扫过彼此的马腹,“你看那颗最亮的,我们叫它‘腾格里的眼睛’。”
晴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颗星星确实比别的亮,在黑夜里闪着暖光,像真的在眨眼睛。她好奇地问:“腾格里是草原的神吗?”
“是,”昭烈点头,声音放得轻了些,“草原人说,腾格里看着所有牧民,要是遇到难处,对着这颗星星许愿,祖先就会帮我们。白天遇到狼群时,我就对着它许了愿——我说要护着你平安,你看,我们这不都没事吗?”
晴儿的心忽然暖了一下,原来他当时拉弓的时候,心里还记着护她。她盯着那颗亮星看了会儿,轻声说:“那我也谢谢它,谢谢它让我们都平安。”
昭烈侧过头看她,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睫毛照得像透明的,耳垂泛着淡淡的粉——显然是被这话羞到了。他没再多说,只是轻轻拉了拉缰绳,让马走得更慢了些,好让她多看会儿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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