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带着几分暖意,驱散了清晨的寒峭,洒在京城纵横交错的街巷上。张绥之将花翎和阿依朵安顿在廨舍休息后,便独自一人,按照纳西月皎夫人的嘱托,前往归义郡王府拜谒。
他原以为,这位身份特殊的郡王府邸,会坐落在勋贵云集的西城。然而,问清路径后才发现,归义郡王府竟位于东城金鱼胡同深处。胡同幽静,两侧高墙林立,越往里走,越显得肃穆。
终于,一座规制宏阔、气象森严的府邸出现在眼前。朱漆大门巍峨高耸,门楣之上悬着御赐的“归义郡王府”金字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然而,与周围纯然汉制的府邸不同,这座王府的门庭透着一股独特的粗犷与剽悍之气。大门上镶嵌着巨大的鎏金兽首门环,造型狞厉,带着浓郁的草原风情。门前两尊汉白玉石狮,也比寻常勋贵门前的更为雄壮威猛,鬃毛虬结,怒目圆睁,仿佛随时会扑击而出,带着搏击风雪的凛冽气息,无声地诉说着主人血脉中流淌的勇武与不羁。
张绥之整了整衣冠,上前向门房递上名帖和纳西月皎夫人的书信。门房显然是见惯了世面,验看名帖后,不敢怠慢,立刻入内通禀。
片刻后,沉重的府门缓缓洞开。一名身着王府属官服饰、身形魁梧如铁塔、面色沉毅的中年汉子大步走出,对着张绥之抱拳一礼,声如洪钟:“卑职王府长史哈森,奉王爷之命,恭迎张行人!请随我来!”
这位哈森长史步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实处,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显然是一位历经沙场的悍将。他引着张绥之穿过重重庭院。府内景象再次让张绥之暗自惊叹。庭院深深,既有江南园林的精致巧妙,奇石异卉点缀其间,回廊曲折,又有大片开阔平整的草场痕迹,甚至在一处角落,还立着几个练习骑射的箭靶,箭簇寒光隐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息,既有檀香的沉静,又夹杂着某种草原特有的、略带辛辣的草药味道,仿佛将草原的辽阔与京华的雍容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来到正堂前,哈森长史肃立通报:“王爷,张行人到了!”
“快请!”一个洪亮而带着爽朗笑意的声音从堂内传出。
张绥之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正堂。堂内宽敞明亮,陈设华贵而不失古朴,既有汉家的典雅,又可见蒙古风格的豪迈。正中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老者。
他,便是归义郡王,阿合奇·玉苏尔。
老王爷年逾六旬,须发已然斑白,但骨架奇大,坐在那里,便如一座沉稳的山岳,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面容刚毅,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如同刀劈斧凿,记录着无数征战与岁月的痕迹。一双鹰目虽然眼角已生鱼尾纹,但开阖之间,依旧精光四射,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此刻,他虽只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蒙古式团花锦袍,家常随意,但那股久居上位、从血与火中淬炼出的凛冽气场,依旧扑面而来,让人心生敬畏。
“张行人,一路辛苦!坐!”老王爷声音洪亮,带着蒙古人特有的豪迈与直爽,摆手示意张绥之不必行大礼。他目光如电,上下打量了张绥之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嗯,果然一表人才,气度不凡!月皎夫人的信,老夫收到了。她在信里对你可是赞誉有加啊!道你是滇南后起之秀,不仅学问好,人品更是端方正直,有胆有识,关键时刻能护住身边人!好!老夫就喜欢这样有担当、有肩膀的后生!”
张绥之心中感动,连忙躬身行礼,语气诚挚:“王爷谬赞!绥之年少学浅,实在愧不敢当。月皎夫人厚爱,绥之铭感五内。此番入京,特来拜谒王爷、王妃,谢过王爷在京中照拂之恩。”
“哈哈!什么恩不恩的!见外了!”阿合奇王爷大手一挥,笑声震得梁上似乎都有微尘簌簌而下,“月皎那丫头,跟老夫家里那个不成器的疯丫头莱丽娅,年轻时倒是投契得很!算是手帕交!你既是月皎看重并托付的人,到了这四九城,就跟到了自家一样!不必拘束!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老夫这把老骨头,在陛下面前,多少还有几分薄面,能说得上话!”
正说话间,只听环佩轻响,一阵淡淡的、温和的香气传来。一位身着绛紫色蒙古贵妇长袍、发髻高挽、饰以赤金红宝头面的妇人,由两名侍女搀扶着,步履从容地步入厅堂。她约莫五十许年纪,面容端庄富态,皮肤保养得极好,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明艳风采,嘴角含着温煦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正是阿合奇王妃。
王妃目光慈和地扫过堂内,最终落在张绥之身上,笑容愈发亲切:“这位便是月皎妹子信中提到的张行人?果然生得俊朗轩昂,气度清华。月皎妹子在信里可是把你夸成了一朵花呢,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张绥之连忙再次起身见礼。王妃笑着摆手让他坐下,侍女奉上醇香的奶茶和几样精致的蒙古点心。奶茶咸香浓郁,点心也别具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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