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张绥之在京城的安顿情况上。张绥之坦言自己初来乍到,吏部安排的廨舍狭小,且花翎阿依朵同住不便,尚未寻得合适的常居之所,目前暂时赁居在客栈。
“哎呀,这怎么行!”阿合奇王妃闻言,立刻嗔怪地看向自家王爷,语气带着关切,“客栈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喧闹不堪,岂是长久安居之所?张行人如今是天子近臣,身负传旨重任,出入代表的是朝廷体面,岂能没有一处像样的、清净体面的府邸安身立命?”
阿合奇王爷捋着颌下的短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王妃所言极是。客栈确非久居之地。”他沉吟片刻,目光炯炯地看向张绥之,做出了一个出乎张绥之意料的决定:“这样吧,张行人。老夫在京中,除了这王府之外,原还有一处别院,是当年陛下恩赏的。地方就在澄清坊,离皇城不远,上朝、去衙门当差都极为便宜。那宅子规制也够,五进的院子,还算宽敞。”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宠溺的复杂笑容,继续道:“这宅子,原本是想着……想着给莱丽娅那疯丫头在京城留个落脚的地方。可那丫头,唉!好好的郡主不做,锦衣玉食不享,非要跟着她认得的那个什么‘谢大侠’,满天下地跑,说什么行侠仗义,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京城两次!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白白荒废了实在可惜。张行人你若不嫌弃,就搬过去住着!一应家具器物、仆役下人都是现成的,也省得你们再费心张罗。”
“这……这如何使得!”张绥之大惊失色,连忙起身,连连摆手,“王爷、王妃厚爱,绥之感激涕零!然此乃御赐府邸,更是王爷为郡主殿下精心准备的居所,绥之何德何能,岂敢僭越居住?万万不可!”
“诶!”王妃笑着打断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什么御赐不御赐的,陛下既然赏给了王爷,便是王爷的产业,王爷想给哪位晚辈住,便给哪位住!至于莱丽娅那丫头……”王妃无奈地摇摇头,眼中却带着宠溺,“她的心啊,早就野了,飞到大漠草原、江南水乡去了,哪里还稀罕京城的这一处宅院?给了她,也是空置着落灰,反而糟蹋了。张行人切莫再推辞了,否则,便是瞧不起我们老两口,也辜负了月皎妹子将你托付给我们的一番心意了!”
王妃看向张绥之,眼神慈和中透着一丝深意:“宅子里留下的下人,都是王府用老了的家生奴才,规矩本分,办事稳妥,张行人尽管放心使唤。你们搬过去,就当是替我们照看着那宅子,添些人气,莫让它荒废了,便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话已至此,再推辞便是矫情,更是拂了王爷王妃的颜面与纳西月皎夫人深厚的情分。张绥之心中激荡,暖流涌动,知道这不仅是提供一处住所,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庇护。他不再犹豫,整理衣袍,对着王爷和王妃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感激与郑重:“王爷、王妃隆恩,绥之……愧领!定当谨记王爷王妃教诲,洁身自好,勤勉王事,照看好府邸,绝不辜负王爷、王妃厚爱,亦不负月皎夫人所托!”
“好!爽快!这才对嘛!”阿合奇王爷抚掌大笑,显得十分高兴。
事不宜迟,阿合奇王爷当即吩咐哈森长史备车,并派了一名得力的管事随同张绥之前往客栈接花翎阿依朵,并直接去澄清坊的宅邸安排一切。
当张绥之带着还有些懵懂的花翎和阿依朵,乘坐着王府的马车,再次来到澄清坊那条幽静宽阔的巷子深处时,那座原本空置的府邸门前,早已灯火通明。得到王府快马传讯的宅邸管事,已率领着数十名仆役丫鬟,整齐地垂手恭候在门前。
马车停下,张绥之率先下车。只见一位年约四十多岁、面容精干、眼神沉稳、穿着藏青色管事服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对着张绥之躬身行礼,声音恭敬而不失气度:“奴才秦忠,率阖府仆役、丫鬟,恭迎老爷、夫人回府!”
“老爷?夫人?”花翎和阿依朵下车听到这称呼,面面相觑,小脸都红了,偷偷拽了拽张绥之的袖子。张绥之也是微微一怔,但立刻明白这是王府规矩,亦是对他们的尊重,便微微颔首:“有劳秦管事了。”
沉重的黑漆大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而威严的声响。甫一踏入,饶是张绥之见惯了丽江木府的豪奢,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暗自心惊。王府手笔,果然非同凡响!
绕过巨大的青石影壁,眼前豁然开朗。迎面是五间开敞的正厅,匾额上写着“承运堂”三个大字,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气势恢宏。堂前庭院以巨大的青石板铺就,光洁如镜,可容车马回转。庭院两侧是抄手游廊,朱漆廊柱,连接着东西厢房及后面的重重院落。庭院中点缀着奇石盆景、名贵花木,一株老梅虬枝盘曲,虽非花期,却自有一股苍劲古意。
秦管事引着众人一路穿行介绍。这宅邸占地极广,前后竟有五进之多,层层递进,庭院深深。不仅有富丽堂皇用于接待的厅堂、精致舒适的书房和暖阁、轩敞的宴客厅,更有专供女眷起居的后院绣楼、精巧雅致带有亭台水榭的花园,甚至在后院一侧,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演武场,场边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寒光闪闪,旁边还放着石锁、箭靶等物,显然是当年那位“疯丫头”莱丽娅郡主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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