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下了起来,不再是轻盈的絮,而是夹着冰粒的冻雨,敲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如天鼓催命。三清观地宫内,长生炉火已由幽蓝转为赤红,炉身铭文寸寸崩裂,发出刺耳的“咔嚓”声,仿佛鼎魂在哀鸣。炉中那片真残片剧烈震颤,表面“万邪不侵”四字忽明忽暗,似在挣扎。
李玄真盘坐炉前,面色惨白如纸,七窍渗血。他双手结印,强行以精血维系炉火,口中念咒如雷:“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伪律丹成,万法归宗!”
然而,阳泉眼喷涌的热气如龙,自地底直冲炉底,阴火遇阳,火势紊乱,炉温忽高忽低。四枚仿制残片已熔成铜浆,唯独真残片坚如磐石,纹丝不动。
“观主!沈山长与老周已从枯井遁走!”一名教徒跌撞而入,浑身湿透,“他们……他们引了阳泉,还……还在井壁刻了‘律武监重立’五个大字!”
李玄真双目赤红:“废物!连两个老头都拦不住!”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化作符箓打入炉中。炉火稍稳,却已元气大伤。
“传令!”他嘶声喝道,“封锁西苑,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沈砚!另外——”他眼中闪过毒光,“放出‘噬心蛊’,让全城百姓,都尝尝触碰律鼎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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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白鹿书院,藏书阁密室。
烛火摇曳,气氛凝重。
林不觉靠在软榻上,脸色比昨夜更差,寒毒与经脉伤势交织,连呼吸都带着痛楚。阿骨朵正为他敷药,动作轻柔却眉头紧锁。
“你撑不了多久。”她低声道,“若三日内不闭关疗伤,经脉将永久淤塞。”
“我知道。”林不觉苦笑,“但李玄真不会给我们三日。”
沈知微匆匆推门而入,手中捧一卷竹简,脸色苍白:“不好了!李玄真放出‘噬心蛊’了!”
众人色变。
“噬心蛊?”苏小蛮惊问,“那是什么?”
“一种蛊虫,无形无色,附于青铜器上。”沈知微声音发颤,“凡触碰律鼎残片或仿品者,蛊虫入体,三日内七窍流血而亡。李玄真已命人将仿制残片混入市井,散布‘律武监残片现世’的谣言。百姓若拾得,必死无疑!”
林不觉心头一沉——这是诛心之计!
以“律鼎”为饵,诱百姓触碰,再以“噬心蛊”制造恐慌,坐实律武监“不祥”之名!
“他要让天下人,畏律如虎。”沈山长缓缓道,眼神如古井深潭,“此计毒极。”
“那我们怎么办?”苏小蛮急问。
“破蛊,需两物。”沈知微翻开竹简,“一是‘北境雪莲’,可解蛊毒;二是‘儒家浩然气’,可驱蛊虫。但雪莲稀有,浩然气难聚……”
她话未说完,阿骨朵忽然道:“我有雪莲。”
众人望向她。
阿骨朵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盒,打开,里面是三朵冰晶般的雪莲——正是北境赤狼部圣物。
“族中长老临终所赠,说‘若律骨成,以此护心’。”她将玉盒递给沈知微,“你精通药理,可配解药。”
沈知微点头:“但浩然气……需百名儒生齐诵《正气歌》,方能成阵。”
“白鹿书院有三百学子。”沈山长起身,“老夫亲自领诵。”
“可若李玄真趁机攻书院……”老周担忧道。
“他不会。”林不觉忽然开口,眼神清明,“他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救人,而是——真残片落入我们手中。”
他望向众人:“李玄真放出噬心蛊,实为虚张声势。他真正的杀招,仍在长生炉。他要借‘伪律丹’未成之机,反咬我们‘破坏天机,引动地动’。若皇帝信他,白鹿书院与御史台,皆成逆党。”
沈山长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在他反扑前,拿到真残片。”
“但青铜匣有噬心蛊……”阿骨朵皱眉。
“匣中蛊虫,需真残片为引。”林不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若我们能诱他取出残片,便是机会。”
“如何诱?”苏小蛮问。
林不觉望向沈知微:“沈姑娘,你可伪造一道‘钦天监密报’,言明‘长生炉逆天,将引九星连珠,帝星黯淡’。皇帝最信天象,必召李玄真入宫问对。那时,他必带真残片以证‘伪律丹’可安天命。”
沈知微点头:“可。但需苏大人配合,以御史台名义上奏,言‘李玄真私改天象,图谋不轨’。”
“我父已在准备。”苏小蛮道。
“好。”林不觉深吸一口气,“明日午时,李玄真入宫。我们兵分三路:沈山长、老周潜入三清观,取真残片;苏大人率御史台卫士,封锁观门;我与阿骨朵……”他顿了顿,“在宫门外,演一出‘假刺杀’。”
“假刺杀?”阿骨朵问。
“不错。”林不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们扮作刺客,混入宫门。若李玄真带残片入宫,我们只需高喊‘律武监在此’,引金吾卫围捕。他若交出残片自证清白,便是落入陷阱;若不交,便是坐实‘私藏禁物’之罪。”
沈山长凝视他良久,终叹:“此计险极。若李玄真识破,你二人必死。”
“律武监的人,从不指望活着看到胜利。”林不觉轻声道,“我们只是……铺路的石子。”
密室内,烛火摇曳,映照众人坚毅面容。
窗外,冻雨敲窗,
如天鼓催命。
而远方,
长生炉火,
正由赤红转黑,
炉身崩裂,
残片哀鸣如泣。
真正的决战,
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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