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皇城西苑。
天阴如铁,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西苑本是皇家道场,三清观所在,此刻却戒备森严——金吾卫三步一岗,玄鳞教徒隐于廊柱之后,连檐角铜铃都被裹上厚布,唯恐惊扰“长生大典”。
观内,丹房深处。
长生炉高九尺,青铜铸就,炉身铭刻《黄庭经》全文,炉口青烟袅袅,非香非药,而是一种幽蓝火焰,冷焰灼人,正是以“玄阴真火”温养律鼎残片之象。炉旁,李玄真盘坐蒲团,闭目调息,面色却比三日前更显苍白——白鹿书院一役,他虽全身而退,却耗损精元,强行以血祭符维持炉火不熄。
“观主,白鹿书院那边……”一名心腹低声禀报,“林不觉未取匣,沈山长亦未上书。他们似已认输。”
李玄真睁开眼,眸中寒光如刃:“认输?沈砚若认输,便不是三朝帝师了。他们在等——等我炉成之日,民心最盛之时,一举击溃我‘伪律’之名。”
“那……我们是否提前炼丹?”
“不。”李玄真冷笑,“炉火需七日七夜,差一刻,丹不成。但……”他望向炉中那片孤零零的真残片,“他们以为我只有一片?”
他袖中滑出四枚仿制残片,形制几可乱真,表面镀铜,内嵌玄铁,更以道门“移形符”加持,远观难辨真伪。
“明日上元尾夜,万民观灯,皇帝亲临。我当众熔五片残片,炼‘伪律丹’。那时,纵沈砚有千般辩才,百姓只信眼见为实。”
心腹犹豫:“可若林不觉带真残片现身……”
“他不敢。”李玄真眼中闪过一丝毒辣,“青铜匣内‘噬心蛊’,乃我以十年心血炼成,触之即死。他若敢碰,必死无疑。他若不敢碰,便永无第五片,律鼎永不能全。”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况且……我已命人,在灯市口布下‘血灯阵’。若他现身,万灯齐爆,火油倾泻,他与阿骨朵,必成焦尸。”
心腹悚然:“观主高明。”
李玄真闭目,不再言语。
炉火幽蓝,映照他半边脸如神,半边脸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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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白鹿书院,藏书阁密室。
烛火微明,地图铺满长案。
林不觉靠在软榻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阿骨朵、沈知微、苏小蛮、老周围坐四周,沈山长立于地图前,手持朱笔。
“李玄真不会提前炼丹。”沈山长沉声道,“长生炉需七日火候,差一刻,丹不成。他必等上元尾夜,借万民观灯之势,立‘伪律’之威。”
“但他已设下死局。”沈知微指向灯市口,“血灯阵,火油沟,弓弩手藏于楼顶——他料定我们会去。”
“所以,我们不去灯市口。”林不觉忽然开口。
众人一怔。
“他布的是‘显局’,我们破的是‘隐局’。”林不觉指向地图上一点——三清观地宫,“长生炉在地宫,炉火需地脉阴气维持。若断其地脉,炉自熄。”
苏小蛮皱眉:“地脉如何断?”
“不用断。”老周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只需……引阳气入阴穴。”
众人望向他。
老周佝偻着背,缓缓道:“老奴年轻时,曾随老爷查过三清观旧案。观下地宫,有一处‘阳泉眼’,被李玄真以玄铁封死。若开泉眼,阳气冲阴,炉火必乱。”
林不觉眼中一亮:“泉眼在哪?”
“在观后枯井。”老周指向地图,“但井口有符咒封印,需儒家浩然气或法家正气破之。”
沈山长点头:“老夫可破。”
“但李玄真必有防备。”阿骨朵冷静道,“他不会让我们轻易近井。”
“所以,需调虎离山。”林不觉望向沈知微,“沈姑娘,你精通古籍,可伪造一道‘钦天监急报’,言明‘长生炉逆天,将引地动’。皇帝最怕天灾,必召李玄真入宫问对。”
沈知微点头:“可。但需苏大人配合,以御史台名义上奏,言‘三清观私掘地脉,恐危皇陵’。”
“我父已在准备。”苏小蛮道。
“好。”林不觉深吸一口气,“明日上元尾夜,子时。沈山长、老周潜入枯井,破封引泉;苏大人上奏,逼李玄真入宫;我与阿骨朵……”他顿了顿,“在灯市口,演一出‘假现身’。”
“假现身?”阿骨朵问。
“不错。”林不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们扮作乞丐,混入灯市。若李玄真不在,血灯阵无人控,便是虚设。我们只需高喊‘律武监在此’,引百姓围观,制造混乱。李玄真若闻讯回援,便中调虎离山之计;若不回,炉火自乱,民心亦乱。”
沈山长凝视他良久,终叹:“此计险极。若李玄真识破,你二人必死。”
“律武监的人,从不指望活着看到胜利。”林不觉轻声道,“我们只是……铺路的石子。”
密室内,烛火摇曳,映照众人坚毅面容。
窗外,雪又下了起来,
无声覆盖神京的杀机与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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