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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四,寅时三刻。
镇江金山寺后山,雾锁深谷。
山势陡峭,林木蔽日,一条隐秘小径蜿蜒而下,通向谷底一座看似废弃的铁匠铺。铺面破败,烟囱无烟,门前杂草丛生,仿佛已荒废十年。然而,若细察,便可见门轴无尘、窗纸新糊、墙角有炭灰余温——此地,正是漕帮在江南最大的私铸老巢。
林不觉伏在山脊高处,黑衣融于夜色,目光如鹰隼扫视下方。阿骨朵在他身侧,手中摊开一张手绘草图——那是她昨夜潜入谷底,冒着被暗哨发现的风险,凭记忆绘出的布局。
“东侧柴房下有暗道,通向铸炉;西侧马厩实为守卫营房,至少十二人轮值;屋顶有了望台,两人持弩;后山崖壁有绳梯,可直通江岸快船。”她低声道,“最棘手的是——铸炉房地下有火油池,一旦引爆,整座山谷化为火海。”
林不觉点头,指尖轻抚腰间刀柄。他早已料到此地非寻常贼窝,而是**以铸钱为名、行谋逆之实的军械级据点**。
“我们不能强攻。”他说,“一旦打草惊蛇,他们毁范、杀人、焚证,一气呵成。胡三的孙女,也必死无疑。”
“那怎么办?”阿骨朵问。
林不觉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非金非铁,色如青玉,哨身刻有“律”字暗纹。
“赵总管南下前,曾对我说:‘若遇死局,吹此哨。镇江夜巡司千户陈骁,是我律武司旧部,可信。’”他目光沉静,“我三日前已遣信鸽联络陈骁,只说‘查私盐’,未提铸钱。他回信:‘寅时三刻,山下待命。’”
阿骨朵眼中闪过讶色:“你早有准备?”
“从瓜洲火起那夜,我就知道——单打独斗,赢不了这场局。”林不觉道,“他们背后是工部侍郎、漕帮总舵、甚至……龙纹新钱的野心。唯有借官力,才能破私铸。”
他将铜哨含入口中,轻轻一吹。
无声。
但三里外,江畔密林中,数十道黑影同时抬头。
——夜巡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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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四刻,月隐星沉。
陈骁率三十名夜巡精锐,悄然抵近山谷。人人黑甲红绦,腰佩制式横刀,背负火铳,行动如风,无声无息。陈骁年约四十,面容冷峻,左臂有旧伤,行走微跛,却是律武司当年“铁面七骑”之一,因得罪权贵贬至镇江,却始终未改其志。
“林公子。”他抱拳,声音低沉,“陈骁奉命听调。”
“多谢陈千户。”林不觉还礼,“目标:铁匠铺。内有私铸铜范、劣钱、火油池,人质一名,七岁女童。务必活捉主事,保全证据。”
“明白。”陈骁挥手,夜巡司迅速分组:
- 八人绕后山,断绳梯,封江路;
- 十人正面佯攻,引守卫出屋;
- 六人潜入东侧柴房,控暗道;
- 六人随林不觉、阿骨朵直扑铸炉房,救人取范。
“记住,”陈骁最后叮嘱,“若见火光起,立刻撤出,勿贪功。此地火油一燃,神仙难救。”
众人点头,如墨色潮水,悄然漫入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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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五刻,突袭开始。
正面夜巡司掷出三枚烟弹,浓烟滚滚,同时高喊:“夜巡司查私盐!开门受检!”
守卫果然中计,马厩门轰然打开,十余人持刀冲出,怒骂:“哪来的狗官,敢扰我漕帮?”
就在此时,东侧柴房暗门被撬开,六名夜巡司如鬼魅潜入,直扑地下铸炉。
林不觉与阿骨朵随陈骁,从屋顶跃下,撞开铸炉房后窗。
屋内热浪扑面!
中央熔炉熊熊燃烧,铜水翻滚,映得四壁如血。石案上,三枚铜范整齐排列,正是“永通宝货”真范!角落铁笼中,一瘦小女孩蜷缩发抖——胡三的孙女!
“别怕!”阿骨朵低喝,迅速开锁。
而此时,一名黑衣主事正欲掀开地板机关——那下方便是火油池引线!
“住手!”林不觉飞身扑上,刀光如电。
那人反应极快,袖中甩出三枚铁蒺藜,同时猛拉引线!
千钧一发!
陈骁怒吼一声,火铳轰鸣!
“砰!”
铁蒺藜被震飞,引线被击断!
黑衣主事惨叫倒地,肩头血流如注。
“拿下!”陈骁喝道。
夜巡司迅速将其制伏,搜身得一令牌——上刻“利达·钱”三字。
与此同时,屋外战斗已近尾声。守卫或擒或杀,无一漏网。后山绳梯被斩断,江面快船亦被夜巡司水哨截获。
铸炉房内,林不觉迅速将三枚铜范裹入油布,又从主事怀中搜出一本账册——上载“龙纹新钱试铸记录”“钱世漋供铜三百斤”“南库试范三十枚移交镇江”等字。
“没有提沈七。”阿骨朵翻看后道。
“当然不会。”林不觉冷笑,“在漕帮眼里,沈七不过是个换岗的小卒,连名字都不配写进密档。他们真正怕的,是官府查到铜山、查到账册、查到钱世漋。”
陈骁检查火油池,脸色凝重:“若晚半刻,整座山谷已成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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