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青萍县城染上一层凄艳的橘红色。快活林赌坊那往日喧嚣刺眼的招牌,此刻在暮色中显得黯淡无光,透着一股垂死的颓败气息。
赌坊大门紧闭,门口罕见地没有迎客的伙计,只有两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的打手守着。
门内,更是死寂一片,往日鼎沸的人声和骰盅骨牌的碰撞声消失无踪,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带着恐惧的低声议论。
后堂一间密室内,烟雾缭绕。
快活林剩下的几个主要管事围坐在一张大桌前,人人脸色灰败,眼神惶恐,如同等待末日审判。
桌上散乱地放着账册、银票、地契。
钱管事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声音嘶哑地复述着林峰那四条如同催命符般的要求:“三百两加铺面给老杨头所有高利贷借据作废本金视情减免释放所有被拘女子,每人赔五十两天黑前要见到东西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鬼宅”、“挂城头”这几个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管事的心头,让他们不寒而栗。
“三百两加铺面?还要减免所有欠债?释放那些‘货’每人再赔五十两!”一个满脸横肉的管事猛地拍案而起,怒道,“他林峰怎么不去抢?这是要挖我们快活林的根,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就是!那些欠债的泥腿子加起来,本金少说上千两!还有那些‘货’,都是花了银子弄来的,转手卖到州府窑子,至少能翻几倍,凭什么白放?还要倒贴钱?”
“不能答应!这要是答应了,快活林就算不关门,也成了空壳子。以后还怎么立足?”
“对!不能答应!跟他拼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半死的?”
群情激愤,密室内充满了不甘和戾气。
“拼?”一直沉默的另一个瘦高管事(孙管事)冷笑一声,声音带着绝望,“拿什么拼?赵大虎废了,王三下了大牢。张癞子死得不明不白,吴县尉现在自身难保,连县衙都不敢回,我们最大的靠山已经倒了。”
他拿起桌上几张抄录的账页(林峰放出的部分),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看看,看看这些,都在林峰手里,这才是要命的。他要是把这些东西往州府一送别说快活林保不住,我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掉脑袋!抄家灭族!”
密室内瞬间死寂。
刚才叫嚣的横肉管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一个字。
抄家灭族这四个字如同冰山,瞬间浇灭了所有人反抗的火焰。
“孙…孙爷…那…那您说怎么办?”钱管事哭丧着脸问。
孙管事眼神挣扎,最终化为一片灰败的颓然:“还能怎么办?照他说的做!破财!消灾!保命!”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认命的决绝:“立刻去办!”
“第一,老杨头那边,库房支三百两现银!再把咱们在城东那间位置最好的绸缎庄地契拿出来!立刻送去!务必让那老东西签下收据!态度要恭敬!要让他知道,这是林捕快替他讨的公道!”
“第二,把所有高利贷借据整理出来!本金…按五成…不!按三成减免!拟好免除文书,盖大印!名单…让账房连夜核对!明天一早,公示出去!”
“第三,地窖里关着的,还有各处‘养着’准备送走的‘货’,全部给我放出来!每人…五十两安家费!让她们签了收据,按了手印!告诉她们,从今往后,与快活林两清!谁敢乱说话…哼!”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随即又化为无奈,“算了让她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第四,库房再支五百两不,八百两银票。连同债务免除文书、女子释放名单和收据、以及给老杨头的东西一并准备好!天黑之前,我亲自给林捕快送去!”
“八百两?”有人失声惊呼。
“嫌多?”孙管事冷冷扫视众人,“想想我们的脑袋!想想抄家灭族。八百两买我们所有人的命。买快活林还能苟延残喘下去的机会。贵吗?”
众人哑口无言,面如死灰。是啊,命和基业比起来,哪个重要?
“还不快去办!”孙管事厉声喝道,“耽误了时辰,惹恼了那位煞星,大家一起死!”
如同被鞭子抽打,几个管事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密室,分头去执行这割肉放血般的命令。
孙管事颓然坐回椅子上,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知道,从今天起,快活林再也不是以前的快活林了。
那个叫林峰的捕快,用血与火,生生掰断了他们这些“地头蛇”的毒牙。
夜幕降临。
阿贵的老宅内,灯火如豆。林峰半靠在炕上,闭目调息。
腹部的伤口敷上了陈志文送来的上好金疮药,剧痛稍缓,但失血过多的虚弱感依旧强烈。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阿贵开门,只见快活林的孙管事独自一人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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