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轮板车在颠簸的小巷中快速穿行,破旧的布帘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和喧嚣。
林峰蜷缩在车上,身下垫着些稻草,依旧无法缓解剧烈的颠簸对伤口的折磨。
每一次车轮碾过坑洼,都如同在他腹部狠狠捣上一拳,痛得他浑身痉挛,冷汗浸透了衣衫。
失血带来的冰冷感和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反复挣扎。
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怀中的布包紧贴着伤口,那冰冷的触感和里面承载的重量,是他保持清醒的唯一动力。
不知过了多久,板车终于停了下来。布帘被掀开,阿贵那张冷峻的脸出现在眼前:“到了。”
林峰在阿贵的搀扶下,艰难地下车。
眼前是一座位于贫民窟深处、极其破败的农家小院,院墙低矮,土屋摇摇欲坠,看起来比他的破屋好不了多少。
但位置极其隐蔽,四周都是类似的破败房屋,巷道复杂如迷宫。
“这是阿贵的老宅,很安全,没人知道。”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陈志文竟然也在这里。
他显然是从另一条路赶来的,脸上带着忧色和一丝疲惫。
“大人…”林峰想行礼,被陈志文扶住。
“快进屋!”陈志文和阿贵一起,将林峰搀扶进昏暗的土屋内。
屋内陈设更加简陋,只有一桌一凳一炕。
炕上铺着还算干净的草席。
林峰被扶着靠在炕沿坐下,剧烈地喘息着。
阿贵迅速端来一碗温水。
“赵大虎他们”林峰喝了几口水,嘶哑地问。
“都料理了。”
阿贵言简意赅,“死不了,但够他们躺几个月的。消息暂时压住了,但吴良很快会知道。”
陈志文脸色凝重:“林峰,你这次闹得太大了。当街重伤数名衙役,包括捕头赵大虎。吴良完全可以以此为由,调动县衙力量,甚至动用巡检司兵丁,名正言顺地全城通缉你。格杀勿论!”
林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陈志文:“大人,事已至此,我们已无退路。张癞子必须死!吴良…也必须倒!否则,你我,还有小莲,甚至您派去救我的人,都难逃毒手!”
他挣扎着,将怀中的布包拿出,放在桌上摊开。
黑皮账本和油纸包赫然在目。
“这是张癞子盘剥百姓、贿赂吴良的铁证。这是吴良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罪状。”林峰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有了这些,再加上小莲的证词、缺耳刘的口供,足以将他们钉死。”
陈志文看着桌上的东西,眼神剧烈波动。
他拿起油纸包,快速翻阅着那叠桑皮纸,越看脸色越白,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吴良,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草菅人命,强占田产,收受巨额贿赂还有勾结黑煞。”
“大人!”林峰加重语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吴良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些证据被捅出去。他一定会疯狂反扑。我们必须在被他彻底封死之前,主动出击。拿下张癞子,逼他指认吴良。然后,将这些铁证,连同张癞子的口供,直接递到县令案前,甚至越过县令,直达州府。”
“县令…”
陈志文苦笑摇头,“周正安此人,庸懦无能,最是怕事。他未必敢动吴良。”
“那就逼他动!”
林峰眼中寒光一闪,“只要证据确凿如山,摆在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他敢包庇?除非他想丢官罢职,甚至掉脑袋!”
陈志文沉默着,在狭小的土屋内踱步,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林峰和阿贵都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外的风声似乎都带着紧张的气息。
终于,陈志文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好!事已至此,唯有一搏。但如何拿下张癞子?快活林此刻必然如同铁桶,吴良也可能派人保护他。”
林峰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张癞子现在最怕什么?最怕账本和油纸包里的东西曝光。最怕吴良杀他灭口,我们就利用他的恐惧,让他主动出来。”
他看向阿贵:“阿贵大哥,麻烦你,想办法把这两样东西的消息,透露给张癞子。”
他指了指油纸包和账本,“但要让他知道,东西在我们手上,并且…随时可能交给吴良!”
“离间计?”陈志文眼睛一亮。
“是阳谋!”林峰冷冷道,“张癞子丢了账本,吴良肯定对他起了杀心,他比谁都清楚吴良的手段,只要他得到消息,知道东西在我们手里,而且我们可能‘交给’吴良来换取自身安全。你猜,他会不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会不会铤而走险,亲自出来‘谈判’,甚至想‘夺回’东西保命?”
陈志文和阿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认同。
此计虽险,但抓住了张癞子此刻最大的恐惧。
“我去办!”阿贵点头,收起油纸包和账本(只拿走部分关键页作为“凭证”),迅速消失在门外。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