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县县衙大堂。气氛凝重肃杀,与清晨审鬼宅案时的震惊不同,此刻更多了几分鄙夷和冷漠。
县令周正安高坐堂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刚刚处理完钱有财和刘三的烂摊子,还没喘口气,又碰上自己刚赏赐过的捕快当众盗窃?
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尤其还是在名声狼藉的快活林赌坊被抓个正着!
堂下,林峰被两个衙役死死按着肩膀,跪在地上。
五花大绑的麻绳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腹部的伤口在粗暴的押解和跪姿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已经透过包扎的布条,在皂隶服上洇开一片暗红。
低烧和失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但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脊梁,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张癞子和那个“失主”王胖子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义愤填膺”的表情。
“大人!”张癞子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就是此人。县衙捕快林峰。欠我快活林八十两纹银,屡催不还。今日竟胆大包天,在赌坊内趁乱盗窃王老板价值一百余两的钱袋。人赃并获,在场数十赌客皆可为证。如此败类,请大人严惩!以儆效尤!”
他说着,将那个绣着金线的钱袋作为物证呈上。
王胖子立刻上前一步,哭丧着脸:“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为小人做主啊!小人辛苦赚的这点血汗钱,差点就被这贼偷给卷走了!要不是张管事明察秋毫,当场人赃并获,小人…小人可就没活路了啊!”
他演得情真意切。
周县令看着那钱袋,又看看堂下形容枯槁、血迹斑斑的林峰,眉头紧锁。
他对林峰没什么好感,但早上刚赏了他,下午就闹出这事,总觉得有些蹊跷。
可人证(张癞子、王胖子及赌坊众多“目击者”)物证(钱袋)俱全,似乎又无可辩驳。
“林峰!”周县令一拍惊堂木,声音带着怒意,“人证物证俱在!你身为公门中人,知法犯法,欠债行窃,你还有何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峰身上。
赵大虎等衙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陈志文县丞坐在侧席,眉头微蹙,目光深沉地看着林峰,似乎在等待什么。
林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丝。
他抬起头,脸色惨白,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
“大人…卑职…冤枉!”
“冤枉?”
周县令冷笑,“人赃并获,数十双眼睛看着钱袋从你怀里搜出来!你还敢喊冤?”
“大人!”
林峰强忍着剧痛,语速加快,“所谓‘人赃并获’,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栽赃陷害。请大人容卑职问失主王老板几个问题!”
周县令眉头一挑,看了一眼王胖子:“准!”
林峰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死死钉在王胖子那张油腻的胖脸上:“王老板,你说我偷了你的钱袋。请问,你最后一次确认钱袋在你身上,是什么时候?”
王胖子被林峰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慌,但想到张癞子的交代,立刻梗着脖子道:“就…就在你弯腰捡筹码之前!我还摸了一下,确定在腰间!”
“好!”
林峰紧接着追问,“那我弯腰捡筹码,用了多长时间?三息?五息?在这短短时间内,我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你紧紧系在腰带上的钱袋绳结,将它偷走,再藏进自己怀里,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王老板,你系钱袋的绳结,是死结还是活结?”
“这…”王胖子没想到林峰问得这么细,一时语塞,额头渗出细汗,“是…是活结!对!活结!你动作快…”
“活结?”
林峰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审讯般的压迫感,“活结更容易被察觉拉扯!你说我动作快?再快,解开活结,取下钱袋,再塞进自己怀里,这一系列动作,至少需要数息时间!而当时,张管事、你、还有周围至少七八个赌客,都眼睁睁看着我在弯腰捡筹码!请问,有谁看到我的手伸向过你的腰间?哪怕一瞬间?!”
王胖子脸色瞬间变了,支支吾吾:“当时…当时那么乱…谁…谁注意看你的手…”
“乱?”
林峰冷笑,“当时牌桌周围,所有人都在盯着牌局!我弯腰捡筹码,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说乱?那为何偏偏在那一刻,你的钱袋就‘恰好’被偷了?又‘恰好’在我怀里被搜了出来?”
“你…你强词夺理!”
王胖子有些慌了。
“大人!”林峰不再理会王胖子,转向周县令,声音带着悲愤和冷静,“卑职并未行窃!此乃栽赃!请大人明察!若大人不信,请传唤当时在场赌客,分开询问,看是否真有人亲眼目睹卑职行窃过程!而非仅凭张管事和王老板一面之词!”
周县令眉头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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