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林”赌坊内部的喧嚣和浑浊气味,如同实质的浪潮,狠狠拍打在林峰虚弱的身体上。
骰盅的狂摇声、骨牌的撞击声、赌徒们赢了钱的狂笑和输光了的咒骂嘶吼、还有跑堂伙计尖利的吆喝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心跳加速的疯狂噪音。
浓烈的汗臭、劣质烟草味、刺鼻的酒气以及廉价的脂粉香,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林峰被两个打手粗暴地架着,穿过拥挤嘈杂的前堂。
腹部的剧痛和低烧带来的眩晕感在声浪和气味的冲击下愈发强烈,眼前的人群和灯光都变得模糊扭曲。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有好奇,有鄙夷,有麻木,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张癞子走在前面,如同得胜的将军,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不时和几个熟识的赌客或打手点头示意。
他直接将林峰带到了赌坊深处一个相对“清净”的区域——几张玩牌九的大桌子。
这里赌注更大,围着的也多是些看起来有些身家的赌客或本地混混头目。
“来来来!给咱们林大捕快让个位置!”张癞子高声吆喝着,声音压过了周围的喧嚣。
几个赌客不明所以,但看到张癞子和他身后凶神恶煞的打手,以及被架着、脸色惨白如鬼的林峰,都识趣地让开了一个位置。
林峰被硬按在了一张硬木凳子上。
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强撑着坐直身体,努力集中精神,但视野依旧在晃动。
他知道,陷阱就在眼前。
“林峰,别说癞子爷不给你机会。”
张癞子大喇喇地坐在他对面,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副油光水亮的骨牌,“玩你最‘拿手’的牌九?还是骰子?随你挑!咱们一把定输赢!赢了,八十两一笔勾销!输了…嘿嘿…”
他目光扫过林峰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周围的赌客都围了上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猫戏老鼠”的好戏。
他们都认得林峰这个“烂赌鬼”,也知道他欠了快活林巨债,此刻被张癞子逼上赌桌,结局几乎已经注定。
“牌…牌九吧…”林峰嘶哑着嗓子,选择了相对节奏稍慢、更依赖技巧(虽然他现在的状态根本谈不上技巧)的牌九。
他在拖延时间,也在寻找对方可能露出的破绽。
“爽快!”张癞子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
他熟练地开始洗牌,骨牌在他手中哗啦作响,动作花哨而流畅。
牌局开始。张癞子做庄。林峰手里攥着仅有的、藏在鞋底夹层里的最后一块碎银子(大约值一两),押了上去。
他知道这点钱连塞牙缝都不够,但姿态必须做足。
牌发了下来。林峰强打精神看着手中的牌面,脑子却一片混乱。
腹部的剧痛如同电钻,一阵阵袭来。
他能感觉到张癞子那双三角眼如同毒蛇般盯着自己,充满了戏谑和残忍。
几轮下来,林峰手里的碎银子很快就输光了。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张癞子。
“怎么?没钱了?”
张癞子故作惊讶,“没钱好办啊!按规矩,可以借嘛!快活林打开门做生意,童叟无欺!来,给林捕快拿五十两筹码!算他借的!”
一个打手立刻将一堆代表五十两银子的竹制筹码推到了林峰面前。
高利贷!而且是当场借!利息高得吓人!这分明是把他往更深的火坑里推!
林峰看着那堆筹码,脸上露出挣扎和恐惧,手微微颤抖着,似乎想拿又不敢拿。
“拿着啊!怕什么?万一赢了呢?”
张癞子催促道,眼神示意旁边一个穿着绸衫、看起来像个富商模样的胖子赌客(王胖子),“王老板,您说是不是?”
那王胖子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林捕快,赌桌之上,输赢有命!搏一把嘛!说不定就转运了!”
周围也有几个赌客跟着起哄。
林峰知道,这个王胖子很可能就是张癞子安排的“托儿”之一。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颤抖着手,接过了那堆沉甸甸的筹码。
牌局继续。林峰根本无心看牌,他的注意力高度分散:
一部分强忍着身体的痛苦,一部分观察着张癞子的动作,一部分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那个王胖子和张癞子之间细微的眼神交流。
果然,几把之后,当林峰又一次输掉大额筹码,显得更加“焦躁”和“绝望”时,机会来了。
张癞子似乎赢得兴起,身子微微后仰,和王胖子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眼神。
王胖子立刻心领神会,他装作整理自己面前赢来的银子,故意将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绣着金线的华丽丝绸钱袋露了出来,还刻意往桌子边缘挪了挪。
就在这时,林峰似乎因为输急了眼,猛地一拍桌子,身体因为激动(和剧痛)而剧烈晃动了一下,手肘“无意”中扫过桌面,将几枚散落的筹码碰掉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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