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刺入的瞬间,世界骤然失声。
没有轰鸣,没有爆裂,甚至连痛楚都迟到了半拍——苏晚照只觉意识被猛地拽入一片灰白交缠的雾中,像沉入一潭温热的血水,耳边是无数细碎的低语,分不清是记忆的残响,还是早已死去之人的呢喃。
她的手指痉挛般蜷起,指甲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唯有那面镜中之影,依旧烙在脑海:银焰翻涌,她自己的脸在液态金属的表面扭曲、碎裂、再生,而“牧羊人”正缓缓后退,仿佛第一次,真正地……畏惧了她。
指尖冰凉,皮肤下却翻涌着滚烫的蚁噬感,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无声地溃烂与重组。
紧接着,一百零七种死亡的感受,如一百零七条冰冷的毒蛇,顺着那枚细小的银针,钻入她的神魂深处。
那不是单纯的痛。
是皮肤下,无数血蚕同时苏醒、啃噬血肉的细密痒痛,痒得钻心,痛得发麻,仿佛有千万根银丝在皮下穿行,每一次抽动都牵扯神经;是肺部被粘稠菌丝填满,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玻璃碎片的窒息剧痛,喉咙里泛起铁锈味,胸口像压着烧红的铁砧;是神智被剥离,沉浸在“永净无病”的虚假极乐中,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的诡异欢愉,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而泪水却从干涸的眼眶中渗出,带着温热的腥气;是临死前,对家人的眷恋、对生命的渴望,以及最终被扭曲成对“净化”的狂热信仰——那信仰如蜜糖裹着刀片,甜得令人作呕,割得灵魂滴血。
一百零七个截然不同的人生,一百零七份绝望与扭曲的执念,在刹那间汇成一股洪流,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
她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若不是白鸦眼疾手快地用无舌傀儡的木臂抵住她的后心,她已然倒下。
那木臂触感粗糙,却传来一丝微弱的震颤,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晚照!”沈砚目眦欲裂,他手中的共振匣雏形不稳地闪烁着蓝光,铜线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电流窜动时,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金属味。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景象——苏晚照的脸上,在一秒钟内交替闪过孩童的天真、老者的木然、女人的怨毒、男人的狂喜……那些属于蚕瘴镇亡者的表情,在她脸上走马灯般上演,肌肉抽搐如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
她额前渗出的血珠,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一丝诡异的灰败,滴落在她衣领上,留下深褐色的斑痕,触感黏腻,像冷却的蜡油。
“别分心!”墨槐的声音冷得像冰,话音未落,人已如鬼魅般掠出破庙。
夜风卷起他破旧的衣角,门外是死寂的黑暗,唯有远处祠堂檐角悬挂的残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扭曲的影。
他踏过湿滑的青苔,脚步轻得如同鬼影,目标直指镇中心的祠堂。
苏晚照暂时压制了“清道夫”的活性,这是他探查真相的唯一机会。
他必须弄清楚,那个所谓的“方舟之门”究竟是什么,而那个“母体阿葵”,又在整个献祭仪式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破庙内,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丝。
小满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无声地滚落,咸涩的液体滑过嘴角,她甚至不敢吞咽,怕惊扰了这凝固的寂静。
她的影子里,冰原的景象愈发清晰,那七具水晶棺仿佛就在头顶盘旋,寒气从脚底渗入骨髓,让她牙齿打颤。
而苏晚照敲碎棺椁的幻象,正与眼前她承受百人痛苦的模样缓缓重叠,如同两面镜子彼此映照,无限循环。
一种源于血脉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发抖,指尖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白鸦则一言不发,他只是将缠在苏晚照手腕上的红绳,另一端紧紧绕在自己操控傀儡的手指上。
红绳微微震颤,那无舌的木偶竟也随之抽搐起来,木质的眼眶里,仿佛有无形的泪水在滚动。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股痛苦的脉冲,顺着红绳传入指尖,像电流,又像哀嚎,灼得他神经发麻。
他在用自己最独特的方式,分担着那无法言说的痛苦,将这极致的哀嚎,记录进傀儡空洞的身体里。
“撑住……撑住啊……”沈砚低吼着,汗水滴落在滚烫的琉璃残片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白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糖与烧焦羽毛混合的气味。
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手中的共振匣。
这东西的原理是利用高频共振波,强行干涉“清道夫”基因链中的螺旋符文结构,使其陷入短暂的“休眠”。
但他缺少最关键的一环——一个能够将波纹精准聚焦、并放大到足以覆盖全镇的“道标”。
没有道标,他这东西充其量是个大号的驱虫器,范围不出十米,根本救不了任何人,更别提把苏晚照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来。
“道标……道标……”他喃喃自语,目光疯狂地在破庙里扫视,企图从这堆破烂里找出奇迹。
他的视线扫过角落里蜷缩的阿葵,女孩正惊恐地看着苏晚照,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残叶,呼吸急促,带着孩童特有的奶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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