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山,三清殿。
此殿乃道家人宗的核心所在,以千年铁木搭建而成,古朴而庄严。殿内并未供奉泥塑金身,只在正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大的“道”字草书,笔走龙蛇,气势磅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浓郁的檀香在殿内袅袅升起,化作一缕缕青烟,为这方神圣之地更添了几分肃穆与超然。
此刻,殿内蒲团之上,正相对而坐着两人。
一人,是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他依旧是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只是此刻,他那双看透世事的沧桑眼眸中,再无半分轻视,只剩下极致的凝重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另一人,自然是江昆。
他随意地盘膝而坐,姿态放松得仿佛在自家后院,那袭简单的玄色长衫,在这庄严肃穆的环境中,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像是与那背景中的“道”字融为了一体,深邃而不可测。
在他的身后,侍女书兰正襟危坐,早已研好了墨,铺开了纸,一双清澈的眸子满是崇拜与紧张,准备记录下这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论道。
而在大殿的两侧,则侍立着两道靓丽的风景线。
清霜依旧是一袭水蓝色道袍,身段高挑,清冷如雪。她垂手而立,目光看似平静地注视着地面,但那微微收紧的指节,以及不受控制地竖起的耳朵,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昨日山门前那神迹般的一幕,早已将她二十年来建立的骄傲与认知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她的小师妹逍遥灵,则远没有她那般沉稳。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在江昆和自家掌门师伯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期待。她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一些特别有趣的事情。
沉默良久,终是由逍遥子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对着江昆行了一个平辈论交的稽首礼,声音沉浑,如洪钟大吕,在殿内回荡。
“君上昨日于山门前引动天地异象,道法之精纯,已臻化境,逍遥子……自愧不如。”
他没有称呼“虬龙君”,而是用了更显尊崇的“君上”,姿态放得极低。
江昆并未回应这份恭维,只是淡淡一笑,目光落在那幅“道”字草书上,平静地开口:“逍遥子道长,何为道?”
开门见山,直指核心!
逍遥子神色一肃,知道真正的论道开始了。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出人宗乃至整个道家学派的根基。
“《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故,道者,天地之始,万物之母。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无形无相,却又无处不在。我辈修道,便是效法天地,顺应自然,清静无为,方能逍遥于世。”
这番话,字字珠玑,乃是道家千年思想的精粹。
一旁的清霜听得连连颔首,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自得。这便是我人宗之大道,博大精深,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
然而,江昆听完,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随即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然。”
他先是肯定了对方,随即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直击灵魂的魔力。
“万物归一,一归于道。那么……道,又归于何处?”
轰!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逍遥子的心头。
道,归于何处?
他修行百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在道家的世界观里,“道”便是终极,是万物的起源与归宿,是囊括一切的最高概念。道之外,再无他物!
“道,便是道,无始无终,无需归处。”逍遥子强自镇定,沉声回答。
“是吗?”江昆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那双深邃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逍遥子,仿佛能洞穿其灵魂。
“若道之外,更有大道,又当如何?”
“若天之外,更有诸天,又当如何?”
连续两个反问,让逍遥子的呼吸为之一滞。
清霜更是秀眉紧蹙,忍不住在心中冷哼:“一派胡言!天圆地方,乃是至理。天之外,便是混沌虚无,何来诸天?”
江昆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目光却依旧锁定着逍遥子。
“道长,你我脚下这片大地,确是广袤无垠。可你是否想过,这片大地,或许……只是一个球?”
“球?”逍遥子彻底愣住了。
“一个悬浮于无尽黑暗虚空中的,巨大球体。”
江昆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一缕精纯的内力缓缓凝聚,化作一个不断旋转的、蔚蓝色的水球。水球之上,甚至还有着模糊的、类似山川陆地的纹路。
“我们,以及七国万万生灵,都生活在这个球的表面。”
“荒谬!”清霜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若大地是球,我等为何不掉下去?!”
这个问题,也是逍遥子心中最大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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