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被拖往审讯室的哭喊声渐远,协会中庭的檀香仍在袅袅升腾,却再没了之前的凝滞压抑。八只青铜香炉的青烟交织成淡金色的纹路,缓缓消散在午后的阳光里。坛下弟子们面面相觑,镇煞派弟子攥着桃木剑的手渐渐松开,脸上的愤懑被愧疚取代——方才质疑苏衍最凶的,正是他们这群以“镇煞卫道”自居的同门。堪舆派与卜筮派弟子的窃窃私语也停了,目光齐刷刷落在坛中央的两道身影上,空气中只剩下风吹过匾额的轻响。
周鹤握着桃木剑的手垂在身侧,剑穗上的朱砂符纸红光渐敛。他看着地上散落的证据——刘忠掉落的油布包、沾着红土的鞋印、还有那封画着火焰图腾的密信,喉结滚动了数次。作为镇煞派在协会的掌权长老,他两次因主观偏见错怪苏衍,先是剑指咽喉逼其认罪,后又在卦象显真后仍存疑虑,此刻想起苏衍自始至终的冷静坦荡,一股滚烫的愧疚从心底翻涌上来。
“苏小子。”周鹤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往前迈了三步,站定在苏衍面前,深吸一口气后,猛地躬身下去——灰布短打的下摆擦着青石板拖地,脊梁弯成标准的九十度,花白的鬓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眼底的红丝,“是我周鹤固执迂腐,以流派论人,凭旧隙断事,错怪了你这栋梁之才。我向你赔罪。”
这一躬身太过突然,坛下弟子们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周鹤在镇煞派执教三十年,辈分压人,连秦守易都要敬他三分,如今竟对一个年轻弟子行如此大礼。苏衍也慌了,连忙伸手去扶:“周长老快起来!您也是为了协会安危,我从未怪过您!”他的指尖刚碰到周鹤的胳膊,就感觉到老人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激动与愧疚交织的震颤。
周鹤直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紫檀木盒,盒面刻着繁复的“镇煞咒”纹路。他打开木盒,里面铺着明黄色锦缎,一张巴掌大的金色符纸静静躺在中央,符纸边缘泛着流动的淡金光晕,纸上用朱砂画着三层嵌套的八卦图,每一道纹路都透着浑厚的灵气。“这不是普通符箓。”周鹤捏起符纸,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是我耗了三年修为炼制的‘镇煞金光符’,以紫阳观百年雷击木为引,混着三滴本命精血,能硬挡三次金丹期煞修的致命攻击,寻常邪祟沾之即焚。”
他将符纸轻轻放在苏衍掌心,金光符刚一接触,就传来一阵温润的暖意,顺着苏衍的掌心渗入经脉,竟与他怀中的坎位碎片产生了微妙共鸣。“我知道你要去青溪山闯焚天洞,那里离火煞气冲天,紫煞的修为已达金丹中期,这符或许能救你一命。”周鹤的目光落在苏衍掌心的守厄印上,“苏凌先生当年救过我师父的命,我却差点因偏见毁了他的后人,这符算是我弥补过错的一点心意。”
苏衍握紧金光符,符纸的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每一笔朱砂都似有生命力般跳动。他对着周鹤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周长老厚赠,此恩我记下了。待从青溪山回来,再向您请教镇煞咒的炼制之法。”
“好!好!”周鹤连说两个“好”字,眼中的愧疚终于被欣慰取代,他拍了拍苏衍的肩膀,“你这孩子,比我年轻时沉稳百倍,镇煞派的未来,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撑着。”
“哈哈,误会解开就好,都是自家人,哪来那么多讲究!”一道爽朗的笑声打破了坛上的庄重,赵伯提着食盒从月亮门走进来,食盒上还冒着热气,“我刚在厨房炖了冰糖雪梨,给大家解解乏。衍儿的实力,上次博物馆斗紫煞时大家就有目共睹,周长老也是护徒心切,这不怪他。”
赵伯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拍着周鹤的后背,一手揽着苏衍的肩膀,老顽童似的眨了眨眼:“依我看,今晚协会得设个庆功宴!一来庆祝秘典失而复得,真凶落网;二来庆祝衍儿洗清冤屈,咱们玄门少了场内讧。我已经让厨房备着了,全鱼全肉,管够!”
“赵伯说得对!”陈墨举着卦盘凑过来,脸上笑开了花,“我早就说苏衍没问题,你们偏不信!今晚我要敬苏衍三碗酒!”林玥也走上前,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罐,递给苏衍:“上次破庙你被青藤煞划伤的肩膀,应该还没好透。这是堪舆派的‘清灵止血膏’,用千年何首乌和冰蚕丝熬的,涂了能除煞气还不留疤。”
苏衍接过瓷罐,罐口飘出淡淡的药香,与金光符的暖意交织在一起,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暖流。秦守易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也勾起一抹笑意:“既然赵伯都安排好了,那就设宴。周鹤,你审讯刘忠的事不急在一时,今晚先好好休整,明日再细审也不迟。”
夕阳西斜时,协会正厅已经布置得焕然一新。十张八仙桌摆满了大厅,桌上铺着红布,碗碟擦得锃亮。厨房的弟子们端着菜陆续进来:清蒸鲈鱼泛着鲜气,鱼眼圆瞪,是玄门宴席上象征“眼明心亮”的吉祥菜;红烧排骨色泽红亮,上面撒着驱煞的艾草碎;还有用灵芝、枸杞炖的鸡汤,汤色乳白,飘着淡淡的灵气。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坛米酒,坛口封着朱砂符,是能驱寒暖身的“灵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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