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血腥味与艾草香未散,苏衍攥着泛黄信封,指腹摩挲火漆印上的苏家独有的龟甲纹——爷爷曾说这纹藏坎水“镇厄”意,混了青溪底泥的火漆百年不褪。赵伯拄着带铜制坎水纹的拐杖走在前方,灰布衫沾着苍耳,杖头碧光照亮青石板青苔。“去水阁读信,”赵伯声音沉而疲惫,“老夫人交代,借坎位水气显隐纹。”苏衍点头,脚步放轻,林玥塞给他清心露,陈墨攥着传讯符:“有事捏符,我们守在外头。”
“跟我来水阁吧。”赵伯的声音比在审讯室时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老夫人临终前交代,这信要在协会坎位的水阁里读,借水气相护,才能显露出信里的隐纹。”苏衍点点头,脚步不自觉地放轻,身后林玥和陈墨识趣地停在走廊口,陈墨攥着传讯符的手晃了晃,低声道:“有事捏符,我们在附近守着。”林玥则将一瓶清心露塞进苏衍口袋,指尖划过他泛红的眼眶,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镇煞协会水阁临镜池而建,百年杉木榫卯搭建,四根主柱刻朱砂“上善若水”,笔锋藏坎水咒纹,风过泛碧光。屋顶藻井雕先天八卦,乾坤坎离四卦嵌夜明珠,与烛火映得光影交错。池边垂柳映月,锦鲤游弋,整体格局暗合坎位风水,能护持心神。
赵伯推开门,桐油香混着沉香袅袅升起。乌木桌上摆着青瓷砚台与铜炉,他倒了两杯青溪春茶:“清心火,免读信时失了分寸。”茶汤微苦回甘,苏衍翻涌的气血渐平。
苏衍以坎水灵气触火漆,龟甲纹裂开,露出米黄宣纸。字迹因爷爷病重而潦草,却刻得用力,落款是爷爷签名与坎卦符号。赵伯补充:“纸浆混了坎水玉粉,字是老爷凭手感刻的,藏着玄机。”
苏衍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坎水灵气,轻轻触向火漆印。灵气刚碰到龟甲纹,火漆便“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细纹,顺着纹路自然剥落,露出里面雪白的宣纸封口。他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比信封更薄,泛着陈旧的黄,边缘有些微卷,纸上的字迹果然有些潦草,笔画比爷爷平时写的更粗重,有些地方甚至因为手颤而出现了重影,但每一个字都刻得格外用力,笔锋间透着一股决绝与隐忍。信的开头没有抬头,直接从正文写起,落款处除了爷爷的签名,还画着一个小小的坎卦符号,卦象清晰,阴阳鱼的位置正好对着信纸的边角。
“吾孙衍儿亲启: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想必已经从焚天阁的人口中听到了李玄的名字,也该知道了苏家与他的渊源。世人都说苏凌背叛了师兄,说苏家是玄门的罪人,可没人知道,那背后藏着怎样的血与泪。今日我便将这百年秘辛写下来,不是为了替苏家辩解,只是想让你知道,苏家世代守护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荣耀,而是天下的安宁。”
苏衍指尖微颤,茶水洒在桌角。他想起祠堂那尊黑檀无名牌位,银线嵌坎水纹,幼时趁爷爷不备触摸,刺骨寒意混着煞气惊得他哭出声。爷爷未骂他,用绣坎水咒纹的红绸盖住牌位,只说“是故人”。此刻读信,爷爷当年复杂的眼神终于有了答案,眼眶骤热。
“百年前,太爷爷苏凌与李玄共师紫阳真人二十载,情同手足。李玄练离火术,性子烈却护苏凌——苏凌练‘坎水罩’走火入魔,他翻山采灵芝熬药守了三日;苏凌稳慎,总为闯祸的李玄收拾残局。师傅赞他俩‘离火坎水,刚柔相济’,赠离火符笔与坎水罗盘,两人后山对练的身影,是紫阳观盛景。”
信到这里,字迹稍微工整了些,像是爷爷写这段时,情绪也平静了些。苏衍眼前浮现出赵伯之前提到的那张老照片,想象着年轻时的苏凌和李玄并肩站在紫阳观前的样子,一个持着离火符,一个握着坎水盘,笑容里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他忽然想起祠堂里苏凌的画像,画像上的苏凌穿着道袍,面色严肃,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可他从未想过,这样的英雄,也曾有过和师兄插科打诨的少年时光。
“两人学艺二十载,年满三十那年,师傅让他们下山历练,说是要‘以玄术济世人,以初心护苍生’。他们一路从紫阳观走到江南,斩过作祟的山精,驱过附身在孩童身上的煞鬼,救过被洪水围困的村落,短短半年,就成了江南一带小有名气的玄门修士。可谁也没想到,这场历练会成为噩梦的开始。”
“三十岁下山历练,半年间声名鹊起。深秋至黑风岭石家村,见村落已成炼狱,仅五岁孩童幸存,哭喊‘怪物黑眼睛’。两人循血迹至后山山洞,洞口黑雾裹着异邪之气,李玄性急先冲而入,苏凌紧随其后。”
苏衍的呼吸骤然急促,信纸被他攥得发皱。他仿佛能看到百年前石家村的惨状,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听到孩子凄厉的哭喊。赵伯在对面轻轻咳嗽了一声,往他的茶杯里又添了些热水,“老爷写这段时,哭了好几次,纸都被泪水打湿了,后来又重新抄了一遍。老夫人说,老爷每次去石家村的遗址祭拜,回来后都要闷在书房里待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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