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静坐调息了一整夜,灵台清明,未再受那些奇怪纷乱梦境侵扰。
翌日清晨,她刚卸下门闩,便见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正候在门外。两条小辫自耳侧垂落胸前,发梢被纤纤手指绕着圈。
听得开门声,小姑娘立即凑近,杏眼亮晶晶地将人望着:“您就是阿娘新带回来的姐姐吧?姐姐生得真好看!”
秦书端详这姑娘,圆脸杏眼,笑起来嘴角两个浅浅梨涡,与周大娘确有七分相像。
“大家都叫我阿娘周大娘。”小姑娘一见秦书话匣子便打开了,“姐姐现在要出门么?阿娘嘱咐我今日陪姐姐逛逛锦水城,咱们这就动身?”
秦书轻掩木门,“用过早饭了?”
月禾“呀”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绞着辫梢。光惦记着陪去玩,把这事忘了……
正盘算着该去哪家食肆,却听秦书合上门转身道:“那带我去尝尝锦水城的特色早点吧?”
“好呀!”月禾眸子倏地亮了,忙上前引路。
小姑娘蹦跳着将秦书领到临河的一座三层木楼前。
虽说是糕点铺,里头却俨然是个热闹茶楼。蒸笼冒着腾腾热气,跑堂的端着各色茶点穿梭其间,空气里漫着甜香。
两人沿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了二楼雅间,临街的雕花窗棂外,市井喧嚣伴着春光漫进来。
月禾熟门熟路地扒着栏杆指给秦书看:“姐姐瞧,河岸那些花树开得正好!白的像雪,粉的像霞,阿娘说外乡人来这儿都要看呆的。”
秦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但见粼粼波光映着繁花,行人或驻足赏玩,或匆匆穿行花雨。
“咱们锦水城这景致不错吧?”
月禾蹦跳着回到秦书身边,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自豪,“姐姐可真是来对时候了!春日里花开得最盛,也是咱们这儿顶顶漂亮、顶顶热闹的时节。”
秦书侧首看她,含笑问道:“为何偏是这时候最热闹?”
月禾闻言,耳根微红,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垂在胸前的小辫:“因为阿娘说啊,每年这个时候办喜事的人家最多。隔三差五就有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从街上走过,那锣鼓声能传遍整条街,可不是最热闹嘛!”
秦书颔首浅笑。春日结亲,既应景,又讨个“花开并蒂”的好彩头,确是美事。
正说着,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
一名伙计端着红漆木盘立在门外,笑吟吟道:“二位姑娘,您点的茶点备好了。”
待转头看去,秦书不由怔住,只见伙计利落地在楠木桌上摆开七八个青瓷碟,各色糕点错落有致,竟将半张桌子都占满了。
“怎的这么多?”秦书讶然。
伙计将最后一碟芙蓉糕轻轻放下,朝秦书笑道:“这些点心大多添了时令花瓣,还特意做成了花的样子。不仅吃着香甜,瞧着也好看。过了这花季可就尝不着了。”
他指了指楼下柜台,“掌柜的说姑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这些权当心意,不收钱的。”
秦书转头看向月禾,小姑娘忙不迭点头,咽下口中半块糕点解释道:“掌柜伯伯与我阿娘熟识。既然是他一片心意,姐姐尝尝?”
秦书无奈轻笑,朝伙计温声道:“那便劳烦代我谢过掌柜美意。”
又对月禾柔声道,“也替我谢谢你阿娘。”
她低头细看这些点心,但见粉的是桃花酥,白的是梨花瓣糕,黄的是桂花蜜方,竟真将春色都收在了这方寸瓷碟间。
每块糕点都做得玲珑剔透,连花瓣纹理都依稀可辨,清甜香气萦绕在鼻尖,倒像是把满园春色都端到了面前。
做这样精致的茶点,不知要费多少工夫。
就这么白白送她了么……
她正感慨,却见月禾早已拈起一块饼塞进口中,腮帮子鼓鼓的,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她:“这个好好吃!我尝到整片花瓣了呢!姐姐快尝尝,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秦书被她欢快的模样感染,拈起一块浅粉色的桃花糕,“那我尝尝。”
月禾口才,比起她娘亲周大娘来,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顿早茶的工夫,她清脆的嗓音几乎没有停歇。
从城西李记铺子的糖画,说到城东王婆婆家的豆腐脑,事无巨细,兴致勃勃。
好在她生得灵秀可爱,言语间自带一股天真热情,非但不觉得令人吵闹,反而秦书时常被她逗得笑,偶尔插问一两句,两人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行至河边,但见水波粼粼,几叶扁舟系在垂柳之下。
月禾指着一条乌篷船问道:“姐姐可晕船?咱们若是步行去城东,可得费好些功夫,坐船就快多啦!要不要试试?”
船头的船家闻言,笑着朝她们招手。
“那便坐船吧。”秦书颔首。
船家利落地搭好跳板,待二人坐稳,长篙一点,小船便悠悠离了岸。
河面上漂浮着层层叠叠的粉白花瓣,随着水流与船同行,又有不少被木桨搅动,在船尾打着旋儿,漾开圈圈涟漪。
船家是个健谈的,一边稳稳摇橹,一边笑呵呵地看向她们:“月禾丫头我认得,这位姑娘倒是眼生,是新来城里的客人吧?这是要去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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