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化妆间出来，走廊里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暗红色羊毛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却吸不走那股若有若无的塑胶味 —— 像是老胶片在高温下融化的气息，混着灰尘的干燥感，顺着鼻腔钻进喉咙，痒得人想咳嗽。林野攥着 “影”“戏”“妆” 三把青铜钥匙，钥匙边缘在掌心硌出浅红的印子，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稍微压下了几分心底的焦躁。
苏晓把沈万山的日记抱在怀里，日记封皮的牛皮纸被汗水浸得发皱，她指尖反复摩挲着扉页上 “放映室藏第四门，胶片为引，魂随影动” 的批注。铅笔勾勒的胶片图案线条粗糙，却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灰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墨迹里。“林哥，你听……” 她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发颤，“那声音又响了。”
林野侧耳细听，果然听见一阵 “沙沙” 声 —— 不是风吹过的声音，是胶片在放映机里转动的摩擦声，忽远忽近，像是从墙壁的砖缝里渗出来，又像是从天花板的通风口飘下来。他举着手电筒扫过走廊，墙面满是深浅不一的划痕，有的划痕里嵌着黑色碎屑，凑近看才发现是皮影的残片，薄得像蝉翼，一捏就碎成了粉末。
“在那儿。” 林野的目光停在走廊中段的墙面凹陷处。那处凹陷直径约莫十厘米，形状正好是个胶片盘，盘心刻着一个小小的 “映” 字 —— 笔画走势与日记里画的第四重门符号完全一致，连 “映” 字右下角的弯钩弧度都分毫不差。他伸手敲了敲凹陷处，传来 “空空” 的闷响，显然是空心的。
掏出 “妆” 字钥匙插入凹陷，锁芯里传来细微的齿轮转动声。随着 “咔嗒” 一声轻响，墙面突然向内凹陷，露出一扇半米宽的铁门。门轴上的锈迹沾了一手，推开时发出 “吱呀 ——” 的刺耳声响，像是老人生锈的关节在勉强转动，惊得走廊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极轻的 “咔嗒” 回应，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铁门后，塑胶味瞬间浓烈起来，还混着老胶片特有的醋酸味，呛得苏晓忍不住别过脸。林野用手电筒扫了一圈放映室：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间里，左右各摆着一台老式铜制放映机，机身蒙着厚厚的灰尘，铜制零件却在光线下泛着冷光。右侧那台放映机竟还在转动，黑色的胶片从卷轴上垂下来，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蜷缩的黑蛇，胶片边缘泛着陈旧的黄褐色，上面布满细密的划痕，有的划痕里还残留着暗红色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凝固在上面。
“那是什么？” 苏晓指着前方的白布屏幕。屏幕拉得笔直，上面正播放着一部没有声音的老电影。画面里是老剧院的舞台，深红色幕布拉开着，一个穿着青色戏服的女人站在戏台中央，水袖轻扬，正在唱《锁影记》的选段。她的身段很柔，转身时戏服下摆划出优雅的弧度，可仔细看会发现，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每一个抬手都透着不自然的机械感。
台下的观众席坐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动。他们穿着民国时期的西装和旗袍，脑袋低垂着，长发或帽子遮住了脸，只有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露在外面，死死盯着舞台上的女人。那些眼睛没有焦点，却像是能穿透屏幕，落在林野和苏晓身上，让两人浑身发毛。
“那戏服……” 林野的呼吸顿了顿。女人领口绣着一朵缠枝莲，花瓣的层数、金线的走向，都与之前在道具室看到的旧照片里夏桐母亲的戏服完全一致。更让人心头发紧的是，女人唱到 “影归深渊，魂锁戏台” 这句时，突然停下动作，缓缓转过头。镜头随之拉近，苏晓看清了她的脸：脂粉涂得惨白，嘴唇是鲜艳的正红，唯独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没有眼球，只有黑色的液体在窟窿里缓慢打转，而那两个窟窿的方向，正好对着屏幕外的他们。
林野握紧口袋里的怀表，慢慢朝着放映机走去。地面散落着不少断裂的胶片，有的胶片上还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像是被印在上面的魂灵，面部表情扭曲，像是在痛苦挣扎。当他的手距离放映机还有半米时，机器突然 “咔” 地停住，转动的卷轴戛然而止，垂在地面的胶片 “哗啦” 一声断裂，掉在地上的瞬间，苏晓突然尖叫起来：“胶片上有脸！”
林野赶紧低头，断裂的胶片边缘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顺着胶片的齿孔往下淌。而胶片上的画面变了 —— 不再是舞台场景，而是一张张模糊的人脸，有的是沈伯的轮廓，有的是之前失踪观众的模样，每张脸都带着痛苦的表情，嘴唇微张，像是在无声求救。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地面流淌，在屏幕下方汇成一个完整的 “映” 字，笔画间还冒着细小的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液体里挣扎，想要钻出来。
“想拿第四重门的钥匙，就得把这卷胶片接好。”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屏幕后方传来，像是砂纸在摩擦木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林野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人影从黑暗里走出来。他的脸被一块黑色麻布遮住，只露出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与屏幕里观众的眼睛一模一样。那人手里握着一卷黑色胶片，胶片上缠着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黑色丝线，每根丝线上都挂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皮影人偶，人偶的脸是空白的，只有用墨笔勾勒的眼眶，空洞地对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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